他突然全身都颤了一下，猛地缩回手，抱住头重新蜷缩起来。
是沧洲……不能伤害沧洲……不能让沧洲看到他这副样子。
“你走。”
两个字在齿间咬着说了出来，每一个音节都透着忍耐和痛苦。
沧洲没有说话，目光停在一旁染血的刀上。
仔细看的时候，能发现季阙周围的地上，散着一滩一滩的血迹。
空气中也若有若无地散发着血腥气味。
沧洲一把将季阙的手拿起，他突然被这样对待，像一只受惊的小兽，努力想把自己藏起来。
沧洲并没有废什么力气，将他的袖子拉开，手上竟全是刀子划开的痕迹。
皮肉被划得面目全非，因刚刚剧烈的动作，伤口再度破开，流出许多鲜血。
血珠流到沧洲的手上，她的指尖终于颤了一下，将那血珠碾碎。
她的小狗怎么总是受委屈，怎么总是这样可怜。
季阙的身体更为剧烈的颤抖，喉咙也像是难以忍受般发出极度痛苦的声音。
他颤抖着想拿起那把刀，再次往自己身上狠狠划几下。
只有这样，才能保持清醒。
太痛了，大脑特有的保护机制让他神志都有些不清，像要完全丧失自我一样。
不能这样，不能变成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怪物。
沧洲夺过了那把刀，不让他伤害自己。
他痛苦的冲动让他攻击眼前这个人，可内心深处的本能却让他死死抑制住自己。
“你走……你走……不要看我。”
季阙头发散乱，几乎崩溃地朝沧洲大喊。
沧洲把他抱住，他的身体抖动得更加剧烈，手也哆嗦着捏成拳头。
他的嘴里流出血液，为了保持清醒，他把舌头咬伤了。
沧洲眸子暗了暗，她不知道季阙是因为什么如此痛苦。
她捏住他的下巴，让他不能再咬自己，季阙剧烈的挣扎，却在她将手指放入他口中的一瞬间停了下来。
“咬吧。”
她松开了手，季阙的嘴却还保持着张开的状态，脸部因过分用力而有些扭曲。
他胡乱摇着头，示意沧洲将手拿出去。
沧洲于是把手指划开，强硬地塞进他嘴里。
他不肯咬，沧洲就自己把血送进他嘴里，她的血发挥了作用。
这个过程明显是痛苦的，他靠在沧洲肩上，咬着沧洲的衣服，无声流着泪。
身体不住颤抖，偶尔抽搐几下，手也紧紧攥住沧洲的衣服，好像这样就能让他好受一些。
痛到极致时，他趴在沧洲怀里，一声一声哭着喊沧洲的名字。
他身上的气息无疑比任何时候都要美味，都更让沧洲兴奋。
可他看起来那样痛，哭得那样委屈。
每个世界他的经历都是凄惨的，可他明明是主神，气运强大，即使是落入小世界，也应当是贵气无比。
为何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沧洲一手摸着季阙的头发，一手顺着他的脊背。
直到天蒙蒙亮了，他才像力气被抽光似的昏睡过去。
此时他满头的汗水，泪水粘在脸上，眼睛也红肿无比，嘴唇也早被咬破，头发凌乱，沾上地上的尘土，看上去狼狈至极。
衣服上面全是血痕，袖口处更是被刀划碎。
看上去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死斗。
沧洲直接将她抱了回去，她现在明白了季阙为什么要回去，恐怕是他身上，有什么必须回去才能解的蛊。
她的血让蛊虫不得近身，但是季阙喝下去，效果便会大打折扣。
她这一夜耗费了不少血液，又直接将血融入季阙的伤口处，才将那蛊虫杀死。
沧洲把他抱去清洗了一番，又处理了伤口，才把他抱到床上。
季阙睁眼时，沧洲就在他身旁睡着，他以一种极其没有安全感的姿势埋在沧洲怀里。
他脸色红了红，又想起沧洲看见了他最丑陋的样子，一时间僵住身子，不知道怎么反应。
沧洲的眼感受到身边人呼吸变得急促，半睁开眼，右手顺手抱住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季阙眼睛有些泛红。
沧洲会不会怪他骗她？会不会被他昨天的样子吓到？会不会离开他？
“沧洲。”
他拉住沧洲的衣角，低低喊了一声。
他的嗓子在昨天剧烈的喊叫中受损，现今只能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
沧洲眼睛完全睁开，有些朦胧地看着他。
他又低低喊了声，眼巴巴看着沧洲，像个做了错事的小狗。
沧洲又有些想笑又带着些迟来的气。
若是她昨天没去，那他一个人在那，不知道要把自己搞成什么样子。
“昨天为什么骗我？”
刚睡醒的声音带着惺忪的哑，却透露着一股不容反抗的压迫感。
季阙反而松了一口气，沧洲还愿意听他解释，他有些难以启齿道。
“不想……不想你看见我那个样子，很丑。”
沧洲一把将他的手拿出来，整根小臂都是伤口，那上面还包着纱布。
“这个不丑？”
沧洲又一把将被子掀开，指着他身上被刀新划出的痕迹，语气加重道。
“这个好看？”
全身大喇喇暴露在空气中，虽然不是第一次，但季阙还是羞赧地缩了一下。
在沧洲不知意味的目光中，他还是僵着身体又重新躺回去，像一只被迫露出肚皮的小动物，眼神有些委屈地盯着沧洲。
沧洲把手放在他肚子上，微微用力地揉了揉，听到季阙疼得吸气的声音才松手。
“我不喜欢你瞒着我，不管是不是怕我担心，都不要瞒着我。”
“我不会因为你昨天的样子和平时不一样，就不喜欢你，也不会因为你藏起来的那些缺点讨厌你。”
“我知道你怕我不爱你，但你有没有想过，我看到你那个样子，是什么感受？”
沧洲说到后面，直接将手撑在季阙头边，一字一顿说道。
“季阙，我也会难过。”
沧洲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神色，只是那漆黑眼底透露出的情绪，却让季阙心惊。
他从未感受过爱，突然有一天得到了，也只会患得患失。
他自以为是地伪装，隐瞒，小心翼翼地维持她的爱。
但爱本就不是小心翼翼就能得来的，他没有足够的安全感，他的躲避，也同样将沧洲的安全感一寸寸剥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