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工刚走,店里的伙计,就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羊汤,和两个刚出炉的烧饼,上来了。
赵成良将烟头在桌上那内嵌式的烟灰缸里掐灭,拿起勺子,就要喝汤。
“严局,”他说道,“您啊,也一定要好好的尝一尝。这家店的羊汤,那可是……用真材实料,熬出来的。没什么……乱七八糟的添加剂,味道……一绝。”
严高涌却只是铁青着一张脸,双手死死的按在桌子上,一双眼睛,始终都恶狠狠的盯着赵成良,根本就没打算动那碗汤。
赵成良笑了笑,也没在意,反而是低着头,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此刻,严高涌恨不得能立刻就冲上去,拽住他的衣领,狠狠的,在他的脸上,来上几拳。
可理智,最终还是暂时的压制住了他的愤怒。
赵成良喝了几口汤,又拿过一个烧饼。
烧饼是刚出炉的,还烫手得很。
他烫得是倒吸了几口凉气,等温度稍稍的降下来一点,才慢条斯理的,将那烧饼一点一点的掰碎,填进了碗里。
“赵成良。”
金三德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猛的一拍桌子,喝道,“你到底……配不配合?”
“哎,”赵成良却抬起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又抛出了一个让两人都摸不着头脑的问题,“我问你们俩啊。你们……查过没有?这家店,是谁开的啊?”
此话一出,两人皆是面面相觑。
严高涌都快被他给气笑了。
果然,同行之间,才是最难缠的。
这家伙……思维跳脱得,简直就跟个猴儿似的。
“这他妈跟王祥瑞的案子,有半毛钱关系吗?”金三德不耐烦的问道。
“砰。”
严高涌直接就猛的一拍桌子。
这一下,动静比之前的大了不少。
店里那些还在吃饭的食客,顿时就都回过头来,朝着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金三德一看,立刻就拿出自己的警察证,对着众人挥了挥手,喝道:“看什么看?警察办案。都……跟你们没关系。”
此话一出,店里其他人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一下子,就有不少人,肯定是没心思再吃饭了,立刻就起身,结账走人。
屋里,顿时就空了一大半。
那店老板娘一看,又出事了,愁眉苦脸的,就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上还沾着白花花的面粉。
“警……警察同志,”她说道,“昨天那个人……他是有精神问题的,派出所那边……都已经结案了,跟我们店里……可没关系啊。”
“行了行了。”金三德直接就挥了挥手,说道,“不是那件事。你……该干嘛干嘛去。”
他这态度,有些蛮横。但这……也是被赵成良给逼出来的。
金三德虽然干了这么多年的警察,可他之前……是从文职岗位上升上来的,没跟真正的亡命之徒打过多少交道。
他从来……就没见过像赵成良这样的人。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他笃定,要是眼前这个男人真的犯了什么事,落到了他们手上,那……他们整个市局,上上下下,恐怕……都没有一个人,能拿他有任何的办法。
毕竟,人家是的方公安系统的一把手,对系统内部的各种规则,那是了如指掌。
再加上……他那强到有些变态的心理素质,简直……就是无解。
“严局,”赵成良看着暴怒的严高涌,依旧是那副淡定的样子,他拿起最后一块烧饼,慢悠悠的掰着,“您……也别动气嘛。我刚才都说了,我……要是知道什么,肯定是会毫不保留的,都告诉你们的。”
他又说道:“但是……在这之前,难道……连一顿好好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吗?”
严高涌被他这话,给气笑了。
“哈哈,”他突然就大笑了起来,指着赵成良,一字一句的说道,“好。好一个赵成良。”
他又说道:“行。那就吃。等你吃完了,就……跟我回局里一趟。到时候,你可以不说。但是,我们市局,也有权利……不放人。”
“时间久了,”他看着赵成良,眼中闪烁着威胁的光芒,“要是……再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到了你们江峰县,对你赵成良,造成了什么不好的影响……尤其是,对你那个还在镇上当一把手的妻子,李若男同志……”
他咬着牙,说了一句:“那……可就太可惜了。”
两人既然已经来了,那自然是……做足了准备的。
金三德在来之前,就已经将赵成良的所有社会关系,都给调查了个底朝天。
可没想到的是,赵成良听完他这番话,脸上……依旧是没有多少的改变。
他将最后一块烧饼,泡进了羊汤里,然后才拿起勺子,淡然一笑:“行了,严局。不用去局里了。就在这儿。等我……吃完这碗汤,你想问什么,我……就说什么。”
严高涌一看,也知道,自己……是拿眼前这个家伙,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他直接就端过自己面前那碗还冒着热气的羊汤,一手拿着烧饼,说道:“好。那就先吃饭。吃完了……再说。”
金三德看着眼前这剑拔弩张的两个人,总算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样,至少……没打起来。
这顿饭,吃得是异常的煎熬。
当然了,这“煎熬”,也只是对金三德和严高涌两个人来说的。
等三人都吃完饭,服务员过来收空碗。
赵成良顺势就从口袋里,摸出来两张红色的钞票,递了过去:“四个人的饭钱,结一下。”
严高涌一看,也没阻止。
他现在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该怎么从赵成良的嘴里,套出来有用的消息上面。
联合调查组已经来了。
第一个要查的,就是王山那件案子。
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要是他再抓不到王祥瑞,不能把他给推出去,吸引调查组的目光,那……
到时候真要是深查起王山这件事来,就算他严高涌说自己毫不知情,可……凭着当初他对王山的那一次破格提拔,这件事……就绝对跟他脱不了干系。
结果到底是轻是重,他……不敢想。
此刻的他,俨然是……已经被逼到了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