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如碎金般洒落在鞋尖，莫辰神色沉静，转身缓步走回内殿。
他没有再多言语，只是伸出手指，在指尖细细勾勒那枚追踪符的复刻图纹，待图案成型，便将其小心收入纳戒。
三日后，灵器宗山门外。
天空静谧。
一朵毫无特色的白云悠悠飘来，待靠近地面，摇身一变，化作一名身着布衣的修士。
此人背着个有些破旧的竹篓，里面装着几坛散发着醇厚酒香的土酒、两包香气扑鼻的腌菜，还有一小捆晒得干巴巴的草药。
他缓缓抬起头，望了望山门上那块古朴的牌匾，轻轻咳嗽两声，手中拎着礼单，不紧不慢地向前走去。
守门弟子拦住他：“来者何人？”
“苍龙商会代表，回访致谢。”
莫辰刻意压低声音，话语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拘谨：
“我们家主事听说贵宗有意合作，特让我送点心意过来，表表诚意。”
弟子上下打量他一眼，见他气息普通，穿着寒酸，手里东西更是粗陋，便摆手放行：
“去偏殿等着，自有执事接待。”
莫辰点头哈腰地进去，一路东张西望，神识却悄然铺开。
他记下巡逻路线、阵法节点、灵气流向。
走到一处拐角时，眼角微跳——那边墙后，夜间必有异常波动。
夜里，子时刚过。
莫辰从房梁跃下，手中一道微光闪过，将两名巡夜弟子的佩剑收入纳戒。
两人低头摸剑鞘，发现空了，顿时慌乱起来。
“谁动了我的剑！”
“我也没了！快去报长老！”
喧闹声一起，东侧防线立刻出现空档。
莫辰贴着屋檐掠出，几个起落便到了白天标记的位置。
他取出一张符纸，咬破指尖滴血其上，轻轻一弹，符纸无声融化在空气中。
下一瞬，他整个人像是被黑暗吞没，身形彻底隐去。
地下密室入口藏在一口枯井之下。
莫辰掀开石板滑入，穿过三层阵法屏障，终于看见那间灯火通明的大厅。
厅中摆着数十具人体，都被铁链锁在墙上。
他们双眼无神，脑门嵌着银色符片，胸口随着某种节奏规律起伏。
中央高台上悬浮一枚青铜印玺，正不断吸收四周灵脉之力，表面浮现出细密符文。
莫辰缓步走近，目光落在台边玉简上，只见上面清晰地写着：
“控魂印·初型，此物可批量驯化金丹以下修士，将忠诚指令植入其脑海，彻底清除反抗意识。”
他脸色沉了下来。
这不是合作，是奴役。
他立刻用纳戒摄取旁边一块残缺玉简，又伸手探向供能灵脉枢纽。
只要切断这条主脉，整个装置就会崩溃。
就在他指尖触到灵核的刹那，头顶传来一声轻响。
是钟声。
三长一短，急促而冷。
警报响了。
莫辰不再犹豫，拔出龙影剑，一剑斩向灵脉接点。
剑气如线，精准切入，整座高台剧烈震颤，控魂印发出刺耳嗡鸣，随即炸裂开来，碎片四溅。
火光冲起的瞬间，他已退至井口。
身后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但他没急着离开。
他在等一个确认——这场爆炸是否真的毁掉了所有数据。
他回头看了眼废墟。
火焰还在烧，但那些玉简大多已经碳化，符片也熔成废铁。
这一炉东西，至少得重头再来半年。
他松了口气，翻身上井，正准备激活通天树传送，忽然察觉头顶气流不对。
有人来了。
不是普通修士，是高手。
云层裂开，一道身影踏空而立。紫袍加身，面容冷峻，眼神像刀子一样钉在莫辰身上。
“莫辰。”
那人开口，“你比我想象的还要不知死活。”
莫辰双脚稳稳站定，并未选择逃跑。
他心里清楚，此刻逃跑不过是徒劳。
对方既然早早布下防备，必然早已将空间通道封锁得密不透风。
他抬头看着那人，笑了笑：“你们炼这种东西，就不怕遭天谴？”
“天谴？”
灵器宗宗主冷笑，“等我把十万散修变成傀儡大军，谁敢说一个不字？
你今日毁我一炉，明日我会拿你的女人来补。”
莫辰眼神一冷。
他没动怒，反而更冷静了。
他目光如炬，声音冰冷而坚定，“她们并非我的女人，而是与我并肩作战的战友。
你若敢动她们一根指头，我不仅仅会毁掉你这一炉东西，定会让你整个宗门为此付出惨痛代价，遭受灭顶之灾。”
宗主抬手，七十二根铁桩从地底升起，直插天际。
每根桩顶都亮起符灯，光芒交织成网，笼罩整座山头。
空中飞舟迅速集结，一道道神识扫荡全境。
“通天树呢？”
宗主盯着他，“怎么不走了？是不是发现……出不去了？”
莫辰神色冷峻，左手紧紧按在纳戒之上，右手则轻轻抚过剑柄，动作沉稳而坚定。
他能敏锐地感觉到通天树传来的微弱回应，然而此刻空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压制得死死的。
通天树的枝条仅仅探出一寸，便又无奈地缩了回去。
他不动声色，反而问道：
“你和季云天什么时候勾结上的？是他许你仙剑宗的资源，还是你答应帮他除掉我？”
宗主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你果然知道些东西。
可惜，知道太多的人，从来活不长。”
他挥手，身后浮现出三道身影。三人皆穿黑袍，气息浑厚，站位呈三角，隐隐封锁退路。
“这三位，是二重天请来的客卿。”
宗主说道，“专程为你准备的葬礼。”
莫辰眯起眼。
他认出了其中一人——曾在执法司档案里见过的脸。
那是帝尊暗卫的编制，不属于任何公开势力。
原来不止是仙剑宗。
连九重天的人也动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掌心有一道浅痕，是刚才炸裂时被碎片划伤的。
血珠慢慢渗出来，滴在脚前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他忽然想起沈娇说过的话：“夫君只管往前冲，后方有我。”
他还记得姜若芸拔剑插地的样子。
张梦溪笑着递迷魂散的模样。
胡一娇拍桌子嚷嚷要打上门去。
欧阳无双低头算账时的冷静眼神。
她们都在等他回去。
他不能死在这里。
也不能被抓。
他缓缓抬起右手，食指轻轻敲了两下剑鞘。
这是他和夏小初约定的信号。
如果他在敌营发出这个动作，说明需要接应——哪怕只有一次机会。
他不知道夏小初能不能收到。
但他必须赌一把。
宗主还在说话：“你以为你赢了？你不过是个从凡界爬上来的野狗，凭什么挑战仙界秩序？”
莫辰抬起头，嘴角扬起一点弧度。
“你说对了一半。”
他说，“我是野狗，但也是咬死过狮子的那一只。”
话音未落，他猛地挥剑，一道剑气劈向最近的镇仙桩。
轰然巨响中，一根铁桩断裂，光网出现缺口。
他趁机跃起，直冲云霄。
宗主怒吼：“拦住他！别让他靠近高空！”
三名客卿同时出手，掌风如潮，逼得莫辰中途变向。
他借力踩上一座屋脊，再度提速，目标直指山外。
可就在他即将冲出结界的瞬间，前方空气突然扭曲。
一道剑光凭空斩来。
漆黑如墨，冰冷刺骨。
莫辰瞳孔一缩。
他太熟悉这一剑了。
那是季云天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