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实在太疼了，聂远勉强才找回一点理智，说话也十分艰难：“宗……主。”
他醒来之后，便发现了魏无绝留给他的传音玉简。魏无绝告诉他，他知道他灵根被废的秘密。若他有意解开自己的身世之谜，就给他回信。
聂远照做了，并尝试吐纳调息，为自己大为受损的身体疗伤。
哪知忽而地动山摇，横在面前的那堵巨大石壁，忽然塌陷，一股极为危险的气息朝他而来，实力远在他之上，聂远秉着一颗破罐子破摔的心，拼上所有剑意，迎了上去。
他居然将石壁震碎了！
还没来得及感叹，紧接着，就觉得身体仿佛被撕裂一般，莫大的痛苦席卷而来。
聂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这种痛，远比过去三长老为他洗髓还要难熬，他好像被打散、重组，变成了一个全新的人……
渺远涳蒙的神府之中，有道低沉的声音缓缓传来：
“聂远……”
“我终于等到你了。”
聂远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一句话。他的灵魂，已经脱离于躯壳，站在神府之中。
他的面前，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他一袭白衣，几乎与他长得一模一样，只是五官比他成熟许多，像是他成长之后的样子。
威压铺天盖地，那是属于真正强者的实力，令聂远有一种顶礼膜拜的冲动。
他情不自禁地说出了那个称呼：“玄圣……仙尊？”
男人微笑道：“不错。”
“你终于顺着我的指引，找到了这一道封印。”
他的目光落在远处，思绪有些分散：“千年前，我屠杀黑龙，抽其脊骨为剑。然而黑龙性烈，始终无法为我所用，我又身受重伤，无奈之下，便留下重重线索，指引我的来世重走仙路。”
“当年黑龙死去，结界的裂痕却并未修补。想来千年过后，裂痕已然扩散，即将威胁仙界……”
“我将我的功法传承于你，带着龙骨剑，去拯救仙界吧！”
可他没有得到龙骨剑啊！
聂远想要说些什么，眼前的男人却迅速消散，他的灵魂重新回到了身体中。
一睁眼，聂远看见了无极宗宗主，魏无绝。
他的神色几乎称得上是和蔼，那是聂远从未见过的情绪：“聂远，原来你真是玄圣仙尊的转世啊。”
心中情绪激动异常，魏无绝的手甚至有些颤抖，面容也变得扭曲了起来：
“谭月盈，你死了又如何？你能阻止仙尊的转世觉醒吗？你能以一己之力揭露真相，掀开我们这些所谓‘伪君子’的面皮吗？”
“不……你不会。早在你被魔气侵蚀的那一刻，已经注定了你的败局。昔日仙尊可以力挽狂澜，今日仙尊转世，也一定可以做得更好……”
*
大厅。
黑雾消散之后，大厅陷入寂静，没有一人说话。
掌门顾临沉默片刻，对其余弟子道：“你们……出去走走罢。今日之事，切记不可外传。”
弟子恭敬称是，很快便离开了。
顾临伸手，设下一道结界。
他看着顾绯，面色微凝：“绯绯。”
仙界纷争，天水派向来不愿参与。
前掌门如此，顾临亦是如此。
当年前掌门仍有满怀热血，一心为仙界，结果得到了什么呢？看见的是他们贪婪丑恶的嘴脸，连性命也交代在这里了。
倘若早知契约龙骨剑意味着什么，他一定极力阻止顾绯与龙骨剑契约。
可如今……木已成舟。
苍辞的脸色也有些苍白。
他对人情世故只是迟钝，然而学习能力惊人。顾临的话虽然说得模棱两可，但他已经可以猜到了顾临的意思。
他与顾绯相识，本就是个意外。
是顾绯意外唤醒了他，他却念念不忘，缠上了她，一路跟着她来到这里……
这份岁月静好与偏爱，就像一个旖旎的梦，是他偷来的、窃来的……
他慢吞吞地松开了顾绯的手，轻缓道：“主人……”
眼下这个称呼却有些滚烫了，他真的可以再这么喊她么？
手却被顾绯反握住，便见她抬眸，瞪了顾临一眼，“爹，你吓着阿辞了！”
顾临：“……”
足足比女儿高半个头的剑灵，一身肃杀的黑衣，此刻苍白着脸，唇瓣咬得殷红，仿佛一朵弱不禁风的小白花。
呵，这就是堂堂神剑的剑灵，仙魔结界的守界者，呵。
他又不是棒打鸳鸯谱的恶人，他只是喊了女儿一声而已。
“我不管阿辞过去是什么，他现在就是我的剑灵，”少女的目光认真而专注，“契约已定，阿辞这份责任，也理应由我来承担。”
她弯了下红唇，道：“我把他带出了秘境，要对他负责啊。”
她的嗓音很轻柔，却如火苗一般，让苍辞的脸不可控制地烧了起来。
莫大的欢喜感涌上心头，他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感情，可恨不得立刻去抱抱她、亲亲她、让她融化在他的怀里……
她竟这般在意他。
苍辞的声音有点低：“我也……只属于主人。”
剑灵一生只认一位剑主。她生即生，她死亦死。早在契约签订的那一刻，他的心，便与顾绯牢牢系在了一起。
顾临：“…………”
别腻了别腻了！
他这个长辈还要不要面子了！
他无奈极了，见女儿心意已决，却也不由得感到欣慰起来：“为父信你。”
这般优异，这般担当，才是他与阿霓的女儿啊。
将离开的决定送达至无极宗，顾临得到的，却是魏无绝闭关的消息。
这个时候闭关？
顾临冷笑一声，心下已经有了猜测。
谭月盈是魏无绝囚禁的，想来谭月盈身死的消息，魏无绝已经知道了。
倘若仙魔结界继续破裂下去，这件事早晚有一天会被仙界所有人知晓。因此，魏无绝必然付诸行动。
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转头看向身后的弟子们，沉声道：“我随绯绯出一趟远门。此去凶险，我不在的时候，由大师兄代理掌门之职。倘若我没有回来……”
他的声音微顿，闭了闭眼，说道：“我不日便会回来。”
没有倘若，他一定会活着回来。
过去他对真相一无所知，只能避居偏安一隅，眼睁睁地看着妻子在他怀中死去。
他不会让事情重蹈覆辙了。
无极宗欺瞒仙界，害他师傅与妻子……这件事，也该做个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