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遥远的过去（4）
天亮起来，玉藻前趴在银杏树上睡着了。她的三千金丝从枝头垂下，像是金色的藤蔓，经过晨曦照耀后格外好看。
被称作‘野良犬’的浪人武士比玉藻前稍微早一些醒过来，他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禁有些惊讶。
实在是太美了。
美好到让人觉得不真实的同时，他也明白这份美好除了会招引他人的慕求，也会引来他人的嫉妒和灾厄。
‘所谓红颜都薄命吗。’联想到昨天晚上那一幕，野良犬再一次感叹起来。
他没有留恋，拿着刀从枝头翻身落下，悄悄走了。
落地的声音惊动了玉藻前的狐耳，两只大耳朵扇了扇，玉藻前微微睁开眼，看着树下沉思着什么。
……
到了上午的九点左右，神社要开始对来访者开放了，巫女们在神社里寻找着那位灵狐大人的身影。
“灵狐大人？”
呼唤声在神社里回荡，可是谁也没有听到玉藻前的回应。
终于，有位巫女在那棵玉藻前经常偷懒休息的银杏树下找到一张她留下的纸条。
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古日语假名:
【咱要出去看看这个世界，很快回来，不用担心。看家就麻烦你们了。】
众巫女看着这张纸条面面相觑，不禁流露出无奈的笑容。
“真是的……要出去玩至少也得把分身留下来啊，咱们神社供奉的神使大人可真任性呀。”
她们都笑了，每个人都知道玉藻前待在这座神社的时间实在是太久太久了，想要出去玩一圈也是合情合理的。
大家对此感到很欣慰。
只不过，她们没有预料到的是，玉藻前这一走便再也没能回来，而神社的巫女们究其一生都没能等到她们的神使大人回家。
……
野良犬走在林间的路上，他把太刀佩在左边腰带上，刀刃朝下，方便他拔刀。
他默不作声走了很长一段路，右手一直放在刀柄上。
突然，他停下脚步猛一回头，作拔刀状。
身后是他刚走的路，阳光透过树林，斑驳的影子留在身后。
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奇怪之处。
盯着看了半天，野良犬疑惑起来，他总有种被盯着看的感觉。
像是某种野兽的目光。
很奇怪，大白天的，那些野兽还敢出来吗？
这条路经常会有商人赶着马车经过，也会有骑马的武士跑过。野兽们都避之不及，按理说不太可能会有野兽出来才对。
野良犬歪歪脑袋，见没有什么异常，便继续赶路了。
这时候，被某种鬼鬼祟祟的目光盯着的感觉又来了。看起来对方机灵，把自己的样子隐藏得很好。
野良犬一琢磨，心生一计。
他突然猛地撒腿就跑，像是一阵穿梭于林间的风，很快很快。
一下子就消失不见。
在他的身影消失不见过了一会儿，一道俏生生的影子跟了过来。
她嗅了嗅鼻子，味道最后只出现在这里，往前就没有他的味道了。
‘奇怪，人呢？’玉藻前疑惑地左右看看，他不可能凭空消失才对。
正当她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时候，男人的声音从树上传来。
“果然是你啊。”
玉藻前大吃一惊，猛地抬头，野良犬坐在茂密的树枝上一脸无奈地低头望着她。
原来不是气味消失了，而是气味从此停滞不前。
他跳了下来，双手抱胸，“你跟踪我，是要做什么？”
得知自己跟踪被暴露，玉藻前神色有些不自然，眼睛看向别处，然后用手握拳放在嘴巴上清了清嗓子，这才一本正经道:
“咱只是忘了确认一件事……你接的那个有钱人的委托怎么办？”
“哦，就说他要找的那个女人已经被野兽吃掉了就行，到时候拿点碎发回去当作证据。”
“那你岂不是没钱拿了？”
“接任务的时候拿了一小点，剩下的要委托完成才能……你问这个干嘛？”野良犬疑惑。
“咱只是想不明白，你对咱开口要价二十两黄金，应该是个很爱钱的人才对。可为什么不把那巫女抓回去交差换钱？”
玉藻前必须得承认，她身为妖怪能偷听人的心声，可未必就能了解对方是怎样的一个人。
人心比她想得还要复杂。
面对她的疑问，野良犬叹了口气，“你跑这么远就为了这事儿啊……”
“说吧。”玉藻前双手叉腰，命令道。
野良犬挠挠头，妥协似的说:“我现在确实很需要钱，但不代表我要昧着自己的良心赚钱。”
“强迫女子出嫁或者去花街柳巷营业的事我可干不来，不如说，我真的对这种人恨之入骨，恨不得将他们全部都杀光！”
说着说着野良犬的语气加重，目光透着一股恨，时常把平静挂在脸上的他也不禁露出一丝狰狞。
玉藻前有点被吓到了。
很快，野良犬就恢复以往的神情，道:“好了，这下事情也说清楚了，你就回去吧。放心好了，我不会找那个巫女的麻烦的。”
说完他转身就走，“我还要赶路，就不送你回去了，自己回去吧神使大人。”
漫不经心的语气里丝毫没有对神使应有的尊重。
玉藻前看着他走远，一抿嘴，小跑着跟了过去。
“你要去哪儿，野良犬？”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快回你的神社当你的神使去。”
“咱知道了，你要去飞驒是吧？”
“……”野良犬无语了，“你这狐妖会读心术？”
“那当然了，咱可是灵狐呢。”
野良犬加快脚步，“你跟着我干什么，我可不是来玩的！”
玉藻前也加快脚步跟着，“咱想去外面看看。”
“都说了不是来玩的啊！”
“你忙你的，咱看咱的，有冲突么？”
“你……”野良犬气不过，小跑起来，“可是路上要花很多天，我可没带够两个人的干粮！”
玉藻前迈动着大长腿跑着，身后的金发随风飘扬，“咱可是灵狐，能自己狩猎来吃的。”
“……”
看出来玉藻前是铁了心要跟着他，野良犬慢慢停下脚步，颇为无奈地盯着她看。
玉藻前也停了下来，一阵小跑让她微微出了点汗。
“到时候回去怎么办？”野良犬说，“我未必会回到那座神社。”
玉藻前回看身后，陷入了沉思，这是个问题。
她想了想说，“咱应该能记得回去的路。我记着那里的味道呢。”
“到时候……”等她转头看向野良犬的时候，发现他已经趁她思考的时候火力全开跑得无影无踪了。
“你这混蛋！！”
玉藻前在身后高声骂道，但这声音已经传不到野良犬的耳朵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