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到分外的尴尬，又是说不出的别扭。
“我先出去，你穿好了衣服再叫我。”她说着，便是埋了头向外走。
她一直地出了卧室来到外面的厅里，在沙发上坐了。那男人好半天才慢腾腾地从里面出来了。一身白色休闲的衣裤，俊逸中又带了几分脱尘的气息。
这样装扮的他，倒是生活中真是少有。她的眸光略略顿了一下，直到迎上男人微微探询的眸光，她才转回头低下去。
神色有些不自在。
林若谦双手插在兜中，神态悠闲地站在她面前，黑眸若有深意地凝着她。惜然又有了一种锋芒在背的感觉，如果不是惦记着小水晶，她在这里，在这个男人的面前，她真的一分钟都呆不下去。
她站起身来，道：“我去看女儿。”她埋头又向着卧室走去。
林若谦回身看了看她有些慌乱的身影，唇畔缓缓地绽出笑来。呵呵，她会来，倒真的在他的意料之外，不过，她的出现，倒真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
他笑笑在沙发上坐下……
惜然进屋的时候，小水晶已经睁开了眼睛，她还没有看到惜然，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带着异国情调的天花板很新奇，但是她看不见，更闻不到妈妈的味道，她小嘴扁呀扁的，就想哭。惜然见状，急忙走过去，“妞妞！”
小水晶一听到妈妈的声音，眼睛立时瞪大，两只小耳朵也几乎是竖了起来。“妈妈。”她立时爬了起来，双眸惊喜四顾。
惜然几步奔过去，一把将小人儿抱了起来，“妞妞。”她将女儿抱在怀里，喉头一哽，眼泪刷的就掉下来了。而小人儿，两只小手紧紧地抱着惜然的脖子，小脑袋扎在母亲的肩头，委屈的呜呜地哭了。
“妈妈，你不要妞妞了吗？为什么不来看妞妞？”小人儿抽咽着，边扁着小嘴边说：“妈妈，妞妞去看眼睛了，呜呜……”
惜然听到小人儿的话，心头登的一下。已经去看过了？结果怎么样？
她转身想出去问那个男人，而林若谦却已经进来了。他向着这对母女走来，面容淡淡。眸光深邃地看着她，“这件事，回头我再跟你说。”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不告诉我？”惜然心头疑惑重重，很想现在就知道答案，可他为什么不告诉她？
林若谦皱皱眉，这个女人这脾气！
“回头再跟你说。”他对着小水晶伸出了手，“来，叔叔抱。”
“不，我要妈妈抱。”小水晶更紧地抱住惜然的脖子，好像生怕她会一转眼就消失掉似的。
林若谦无耐地搓搓手只看着那对母女，忽的看到了她包着纱布的手指，“你的手怎么了？”
“没什么。”惜然不想让他知道她切菜切了手。
林若谦没再问，只是那眉毛却是微微一敛。
“妈妈，我要尿尿。”小人儿说道。
惜然忙道：“妈妈抱你去。”
她抱着小人儿去了卫生间，将小人儿在马桶上放好，然后转身出来对林若谦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林若谦的双眸深了几分叹了口气道：“医生说，即使是手术也只是万分之五的比例。”
“万分之五？”惜然惊诧地瞪大了眼睛，“你是说，只有万分之五的比例可以治好她的眼睛吗？”
林若谦点头，眸中掠过黯沉。
惜然捂了脸，颓丧地靠在了卫生间的墙壁上。
“那怎么办？难道要女儿一辈子就这样下去吗？”她的眼里涌动着泪珠，十根手指从身后抓住了墙壁，样子悲伤凄楚。
林若谦眼神一动，心中已是掠过疼惜，他上前，握了她的肩道：“别难过，会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惜然的眸中登时一亮。
林若谦却是一哑，他只是安慰她，而其实心里，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他只是一个商人，并不是医生，而即使是最有名的眼科专家都拿不出最好的办法，他又能怎么办？
他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叔叔，你说带我去看自由女神像，你说话还算数吗？”
小人儿从卫生间出来问道。
林若谦脸上的悲伤隐去，将小人儿抱了起来道：“当然算数。”
“哦，哦，小水晶要去看自由女神像喽。”虽然小水晶的眼睛看不到，但是她想，她是可以摸到的。
看着小人儿那欢欣雀跃的样子，林若谦和叶惜然心底都是暗暗的悲伤。不管心里有多少的隔阂，他们此刻的心意却是相通的：如果有可能，他，或她，都会用自己的眼睛来换女儿的光明。
自由女神像位于纽约市海港内的自由岛上，林若谦带着那对母女乘着渡轮过海，小水晶眼睛看不到，但也能感受到船身的颠簸，听到机器的轰鸣，这就是轮船吗？小人儿很兴奋，漆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她的左边是妈妈，右边是林叔叔，一个灰常灰常好的男人。嗯，有个感觉，他像爸爸。
嗯，爸爸应该就是这样的。
自由女神像，惜然不是头一次看，当年，她和林若谦还是夫妻的时候，他们一起来过美国，她嚷嚷着要看自由女神像，她说要亲手摸一摸女神的脚。而林若谦则是笑她，自由女神的台基就有几十米，你有那么高吗！
她有片刻的恍然。
渡轮停下，小岛已经到了。林若谦当先抱起了小人儿，随着人流向外走。登岸的时候，船身仍是摇摆的，惜然的身形一晃，林若谦的大手适时地扶住了她的腰。“小心点儿。”
那温醇的声音一如多年之前。
惜然有刹那间的恍惚。
当年，也是这样子登岸的时候，船身摇晃，她假装站不稳，而后撒娇地要他背着，他无奈摇头，而后弯下身来，让她跳上他的背。
他则是背着她上岸。不管身旁多少好奇又羡慕的眸光。
“走了。”见她呆呆地愕神，林若谦已经出声提醒，惜然忙跟上男人的步伐。
向自由女神走过去的时候，她刻意地与林若谦保持了几米的距离，他的怀里抱着小水晶，小家伙小嘴里时而地就喊声妈妈，而她，只是应付性的嗯上一声。
林若谦查觉了什么，他身形顿住，回过头来，黑眸看向身后的女人。
惜然的脚步也顿了一下，两人便是咫尺相对。
林若谦淡淡扬声道：“我真的那么让你讨厌吗？”
惜然只是看着他，黑眸里不见波澜，半晌才迈动脚步，却是没说一个字。
看着她淡漠的身形从身旁走过，林若谦真的想一把将她拽回来，狠狠地揉进怀里。但是他，咬了咬牙，忍住了。抱着女儿脚步继续向前。
自由女神像在眼前渐渐放大，惜然的脚步却是再次停下，她对着身后跟过来的人说道：“我不进去了，你带小水晶进去吧。”
林若谦奇怪地看看他，“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有点儿累。”
她说完，就顾自地找了个安静地地方坐了下来。林若谦只是皱起长眉，眼神耐人寻哧地看着那道纤细的身影坐下，才道：“好吧，你在这里等着我们，不要乱跑。”
他的话像是在嘱咐小孩子，当年也是这样的。惜然心头发疼。
林若谦抱着怀里的孩子向着女神像的内部走去。惜然坐在草坪上，曲起腿来抱住，眼神有些茫然。眼前游客不断，有对年青的东方面孔的小情侣在追逐。
不知怎的，那女的似乎有些不高兴了，嘟着红红的嘴唇站住一跺脚就不再往前了。那前面的男子见状无奈便又折回身来哄。两个人嘴里叽哩呱啦的说着什么，似是韩语，惜然听不懂，但是眼前的情景，却让她的心里淡淡地涌上难过。
天上风清云淡，和风习飞，惜然感到十分的疲倦。从昨天上午再到现在，她只是在飞机上睡过一会儿，现在，眼皮沉沉的，竟是说不出的疲惫。她的头趴在双臂上，沉沉的合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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