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严冬微微发颤的身躯，云豆收起话头，有些无奈的揉了揉眉间。
周围寂静无声，众多的旁观者被沈呈泽默默送走，关在了门外。
此刻，整个房间只有7人。
“她病危了。”
严冬突然出声，他两手交叉，手肘顶在大腿上，蒙住了自己的脸，“在1号的夜晚。”
声音有些哽咽，他调整好几分钟后才继续开口，“在这之前，我只是每个月拍几张照片，发几条数据，换点我妈的药钱罢了。”
“可这一次不一样，抢救后的一千电子币我根本负担不起！”
严冬的声音平淡又绝望，“我真的没办法，只能接受那些人丧心病狂的提议，毁了雷电转化器的升级。”
“他们给了你多少钱？”
云柯闵陡然出声，绕到严冬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我说了啊。”
“1000块的医药费。”
严冬像是感受不到云柯闵眼中的失望，反而语气嘲讽，“不过这下完蛋了，我被抓了，任务没完成，大概也不会给我救命钱了。”
他愤恨的跺脚，脸上显露出的悔意，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1000块！”
“就区区1000块而已！”
“为了这么点钱，你亲手就毁了我们这么久的研发，严冬你有没有心！有没有身为研究人员的责任感。”
洗白的李华此刻不冤了，肚子也不痛了，隔着距离就指着他鼻子骂。
跟在他身边的其它二人，也纷纷指责严冬糊涂。
“责任感？”
严冬突然笑了，过度的笑，让那原本的老好人脸也跟着面目狰狞。
“你，身为研究组长，吃住都在研究所，还有一个月300块的违规多倍工资。”
“还有你俩，被宋氏看重，天天接私活，挣了不少外快吧。”
“根本没守规矩的人，凭什么说我没责任感。”
严冬手里鼓掌，嘴里佩服的“啧啧”好几声。
“那柯闵呢？”
云豆突然出声，严冬的嘲弄也戛然而止。
他敛下眼睑，随口道：“就当我对不起他，以我现在的情况也没办法弥补。”
“若是不爽，打我两拳出气好了。”
云豆不知道严冬跟云柯闵关系到底如何，但她能看出来，严冬说这两句话的时候很违心。
“学长。”
云柯闵脖子上青筋顿现，“为什么不告诉我阿姨的事？以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想方设法都会帮你！”
“为什么偏偏要做这种事？”
“我来这里第一天，是你亲口告诉我，身为一个研究人员的底线和责任！”
“你为什么没做到！！！”
他揪起严冬的衣领，眼眶发红，怒意和悲哀的情绪复杂的交织。
若说李华是云柯闵在研究路上的领路人，那严冬就是他一路的同行者。
是朋友、是兄弟、是哥哥。
是交心的挚友，和可以依靠的前辈。
严冬的行为对于他来说，无异于背叛。
看着云柯闵失望透顶的眼神，严冬突然就怒了。
“你懂什么？！我是高材生！是人人眼中优秀的表率，成功的目标，我这种人怎么可能去求人！更不可能借钱！”
“而且，我回不了头了！你明白吗？”
“两年前，我妈病的那一天，就已经注定了今天的结局。”
“要想我回归正途，除非逆转重生。”
看着眼前悲愤怨念颇深的人，云柯闵深吸了一口气，略带颤抖的松开了他的衣领。
定神看向他，似是自己从来没有认清过他的内心。
眼前人长着熟悉的脸，却不再是云柯闵认识的那个人了。
“严冬，你真的只是为了母亲吗？”
一道平缓的男声打破诡异的安静。
沈呈泽关掉在一旁循环播放许久的视频，将平板拿回手里用酒精缓缓擦拭。
“你什么意思？”
严冬眼如针尖般，激射到沈呈泽的肩头。
“据我所知，政府对于特殊公务人员，是有福利补贴的。”
“不仅医疗费减半，优先提供看病权，若是遇到重大变故，还可以无息借贷电子币。”
沈呈泽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露出了嘲讽的神情，他修长的手指在干净的平板上划拉几下，然后将屏幕对向了众人的视线。
“这是我找李所长调取的有关于你特殊补助的记录，政府在去年已经无偿贷给你1000电子币了。”
“就连洪水过后，为了你家人的身体情况，你一个研究员，也被特批了别墅小区的单独房间。”
“况且，还有公益护工在帮你照顾母亲吧。”
“你所说的医疗费欠缴，这不成立。”
沈呈泽眉头微蹙，语气冷淡。
“我母亲她的病重，所以花的钱就...”
“严冬。”
云豆打断了他嘴里马上吐露而出的辩解，摇头道：“承认自己贪婪，经受不了诱惑，很难吗？”
“面子重要到，让重病的母亲替你担背叛祖国的责任？”
看着她清亮的眼睛，严冬咽下了涌到喉间的话。
他两手紧握怼在唇前，露出湿润的双眼。
严冬沉思了不知道多久，他放下了手。
身子也微微向后倒，压得木制椅背与生锈的钉子之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抓我吧，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们。”
这一次，他露出了真切的苦笑。
有了这句话，不用沈呈泽招呼，门外早已准备待发的警员就冲了进来。
严冬没有反抗，很轻松的被戴上了银手铐。
“沈所长。”
他被拖着走了两步，突然顿住脚，回头看向沈呈泽。
“这事，能不告诉我妈吗？”
“她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受不得打击。”
“我想让她，好好的在南泉过。”
声音里的祈求不似作假，大家都有些动容。
“想什么呢？”
沈呈泽看了眼视死如归的严冬，“你得跟着我去京城，你家那些亲戚包括你母亲，都得随行去接受检查。”
“这事我没资格给你瞒，到时候你母亲病好了去见你，自己解释。”
沈呈泽收好平板电脑，双手插进口袋。
门口的风往里灌，带起了云豆那外套的衣摆，他默默往她身前站了站。
“病，病好了？”
严冬有些懵。
“阿姨去了京城，不也得治病？”
云豆探出一个脑袋，语气古怪，“怎么，你不想她病好啊。”
“我...那个...”
严冬语言系统有些紊乱，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