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清楚显示着剃须刀刀柄内侧的指纹印迹,还有几道细微但清晰的划痕。那是被螺丝刀撬开的痕迹,方向与角度完全吻合,显然是人为拆卸,并非自然损坏。而最关键的,是那一组指纹,不属于棒梗,也不属于一大爷。
“许大茂……”赵爱民嘴角轻轻吐出这个名字,低沉的声音像是一口老井里泛起的回响。他眼中没有喜悦,只有一种更深的凝重。确认了许大茂的手脚,并不代表事情已了,反而意味着,这起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背后,隐藏着更复杂的东西。
“棒梗。”赵爱民低声唤了一句。
小子从门后探出脑袋,神情有些局促。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无所顾忌的少年,经历了这几天一连串的事,他也变得谨慎了许多。
“赵叔。”他走上前来,声音里带着点儿迟疑,“查出来了?”
赵爱民没说话,直接将照片递了过去。
棒梗接过,刚一看,眼睛立刻睁大:“这……这不是许大茂的指纹么?”
“是。”赵爱民点头,“剃须刀是他拆的,动手脚的也是他。他那天进了大爷的屋子,可能就是为了这个。”
棒梗握着照片的手攥紧了几分,眼里浮起一丝愤怒,“他是不是想栽赃给我?那天他还看着我往外走,笑得跟只狐狸似的!”
赵爱民却缓缓摇头,目光深沉地看着槐树的枝桠:“他不一定是想栽赃你,也许他压根没想到你会撞见,只是碰巧那天你出现在了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
“那他现在怎么办?”棒梗小声问,眼神里闪烁着些不安。他虽是个有些顽劣的少年,可内心也明白:真要闹起来,不是谁都扛得住。
赵爱民眼神变了,沉静中透出一丝锐利,“不能直接揭穿他,那样他会咬死不认。这人最怕的不是暴露,是被一点一点剥开,让他自己露馅。”
棒梗眨了眨眼,有些不解:“那……咱们怎么弄?”
赵爱民没回答,他转身进了屋子,把那张照片小心地夹在一本旧相册里锁进抽屉,然后从抽屉深处又摸出一样东西——一个锈迹斑斑的小铁盒,盒盖上还有几个模糊不清的字迹。棒梗凑过头去看,却看不明白。
“这是啥?”
“老物件儿。”赵爱民淡淡道,把铁盒也揣进了怀里,“走,咱去一趟前院。”
两人出了屋子,院里那棵槐树下,三大爷正蹲在地上修理一辆破旧的童车。见到赵爱民,他慢悠悠地站起身,眼神有些防备:“呦,爱民,今儿个阳光不错啊。”
“嗯。”赵爱民点了点头,笑着寒暄了几句,随后道:“我想问问你,前几天你有没有看见谁进了大爷的屋子?”
三大爷眨巴了几下眼睛,思索着:“哪天的事?”
“前天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
三大爷皱了皱眉,“那天我记得……我在院子口坐着抽旱烟,没咋留意。不过,好像是有人从那边走过去……穿件深灰色外套,好像……是许大茂?”
赵爱民微微点头,不动声色:“你确定?”
“我也不敢说死,但大茂那件外套我认得,后领子那块布褪了色,跟别人不一样。”
这话无异于又给赵爱民的判断加了一层锚定。他心里越发清晰了,许大茂动了歪心思,可惜手段还不够高明,留了痕迹。
他告别了三大爷,带着棒梗往许大茂家的方向走去。临近门口时,赵爱民脚步一缓,对棒梗低声道:“你别出声,就在窗户外听着,看他有没有露馅。”
棒梗点头,小心地绕到窗下蹲着,赵爱民这才抬手敲门。
“谁啊?”屋内许大茂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耐烦。
“我,赵爱民。”赵爱民的声音依旧平稳。
许大茂开门的瞬间,脸上浮现出一抹勉强的笑意:“赵师傅,这回又是……?”
赵爱民将怀里的铁盒掏出来,在手心里晃了晃,“想让你看看这个。”
许大茂眼皮跳了跳,“这是什么?”
“以前老厂里发的工具盒,你不是一直在说想找个小盒子装零件?我记得你说过,小时候也见过这种。”
许大茂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是吗?我……我都忘了。”
“忘了没关系,看一眼就想起来了。”赵爱民说着,顺势往屋里走。
许大茂略有迟疑,但终究没拦住,只能跟着进屋。
屋内气氛迅速变得沉闷,赵爱民坐下后打开铁盒,里头却是空的。他手指轻敲着盒底,一声一声,仿佛在敲打着人的神经。
“许大茂,我来不是为这盒子。”他忽地收起笑意,语气变得低沉,“我查到了,你动了大爷的剃须刀,对吧?”
屋内一瞬寂静如死。
窗外的棒梗屏住了呼吸,紧张得连指尖都微微颤抖。而屋里的气压仿佛也跟着骤然下降,那种濒临揭穿的沉默,像是蓄满的乌云压在每个人头顶。
赵爱民眼睛紧盯着许大茂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嘴角轻微的颤抖、喉结不自觉地滚动,还有手指扣着裤缝的动作。
他知道,风暴就要来了。
许大茂的嘴角抽了抽,像是那句藏在喉头的解释酝酿了许久,终究还是从牙缝里挤了出来:“爱民哥,我承认……那剃须刀,是我拿去用过一下。”
他的声音干巴巴的,眼睛却不敢直视赵爱民,像极了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试图掩饰真相。他伸出手在桌角抹了一把汗,身子微微前倾,语气里勉强挤出点笑意:“你说咱们这么多年街坊邻里,我又不是外人,我也没想着弄坏,就是想着试试。那刀看着不错,一大爷平时又舍不得给人碰,我这不是心痒痒嘛。”
赵爱民一言不发,目光沉沉地落在他脸上。许大茂那点小心思,他心里门儿清。他知道这种人,嘴上再怎么绕,心里算盘早打得精着。
“你是用了,可你敢说你没拆?”
“拆?我拆它干嘛?”许大茂连忙摆手,那副反应倒是极快,但神情中那一丝不自然的慌张,却骗不过赵爱民的眼睛,“我就是打开电池仓换了下电池,那玩意不就是旋转一下么,我哪懂那么多,一不小心就卡住了,我看情况不对,赶紧放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