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是你自己选的。”杨斌的声音冷得像冰，“从你背着小棠收拾行李，偷偷联系苍鹰的时候起，你就选了顾允希，选了你的‘侠义’，放弃了你的妻子和女儿。现在‘对不起’三个字一摆就想抹平一切？齐瑞祥，你把我们小棠当什么了？把这个家当什么了？”
客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在暮色里交织。
齐瑞祥低着头，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指节泛白，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他知道杨斌说的都是事实，每一个字都在提醒他，自己有多混蛋。可他就是不想签字，不想彻底失去这个家。
杨斌看着他固执的样子，眼神里的怒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疲惫的决绝。
他将一支钢笔塞进齐瑞祥手里，钢笔的金属外壳冰凉刺骨，贴着他的皮肤传来寒意。“小棠说了，念念的抚养权归她，你每个月支付抚养费，直到念念成年。家里的房子和存款，都归小棠，算是你对她们娘俩的补偿。”杨斌的眼神死死锁着齐瑞祥，像在盯着一个逃犯，“这些条件，她已经退了一步。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痛痛快快地签字。”
小棠说......真的是小棠说的吗？
午后的阳光透过顾家别墅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柠檬茶的清香和新鲜水果的甜气。
顾允希坐在客厅的藤编沙发上，怀里抱着一本摊开的科研期刊，指尖却停留在某一页，没有翻动——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鱼缸上，看着几条金鱼在水草间悠然穿梭，尾巴扫过水面，泛起细小的涟漪。
顾允谦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过来，玻璃盘底与实木茶几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刻意绕到顾允希对面的沙发坐下，将水果盘往她那边推了推，叉子“当啷”一声落在盘边。
“刚让张姨切的芒果，你最爱吃的品种，试试？”他说着，自己先叉起一块放进嘴里，咀嚼的动作却有些心不在焉，眼角的余光始终瞟着妹妹的侧脸。
顾允希回过神，伸手拿起叉子，却没有去碰芒果，而是叉了一块苹果。
她的手指纤细白皙，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叉起苹果时，指节微微用力，动作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味道不错，张姨的刀工越来越好了。”她轻声说，视线又落回了鱼缸上，金鱼正好游到她面前，尾巴一摆，溅起几颗水珠。
顾允谦清了清嗓子，拿起桌上的财经杂志翻了翻，纸张翻动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明显。
他翻到某一页，顿了顿，像是随口提起似的：“对了，我听说齐瑞祥......”他的声音很轻，却足够让顾允希听清，同时密切观察着妹妹的反应——他看到她的叉子停在半空半秒，随即又自然地送进嘴里，咀嚼的速度没有丝毫变化。
“咳，他怎么？”顾允希的语气平淡，像是在问一个许久未见的普通朋友，没有好奇，也没有期待。
她放下叉子，伸手拿起茶几上的橘子，指尖熟练地剥开橘皮，橘瓣的清香瞬间散开，与柠檬茶的味道交织在一起。她剥得很仔细，没有让橘络粘在手上，也没有弄破橘瓣的薄膜。
顾允谦心里暗叹一声，面上却依旧保持着随意的神色：“看起来不太好，眼下的青黑重得像涂了墨，整个人瘦了一圈，西装穿在身上都晃。
”他合上书，身体微微前倾，试图从妹妹的表情里捕捉到一丝情绪波动，“他……和杨小棠，好像分开了。”
“分开了？”顾允希终于抬眼看他，眼神里却没有惊讶，只有一丝淡淡的了然。
她将剥好的橘子分成两半，递了一半给顾允谦，自己拿起另一半，轻轻掰下一颗橘瓣放进嘴里。
橘子很甜，汁水充盈，她却没有露出愉悦的表情，只是慢慢咀嚼着，眉头微微蹙起。
这细微的表情变化让顾允谦心头一动，连忙追问：“你不意外？”他的身体又往前凑了凑，眼神里带着明显的试探，“当初他为了去金三角救你，把刚出月子的小棠姐和孩子扔在家里，现在落到这个地步……你就没什么想法？”
顾允希将嘴里的橘瓣咽下去，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手指，动作慢条斯理，像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绪。“意外什么？”
她反问，语气依旧平静，“从他做出选择的那一刻起，就该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她的目光重新投向鱼缸，金鱼又游了过来，这次她伸出手指，轻轻贴在鱼缸壁上，金鱼受惊般地游开，尾巴扫过水面，留下一圈圈涟漪。
“他那是为了你……”顾允谦的话说到一半，就被顾允希打断了。
“为了我，不是他伤害别人的理由。”顾允希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去金三角，或许有担心我的成分，但更多的，是他自己的‘英雄情结’在作祟。他觉得自己是在拯救我，是在做一件伟大的事，却忘了自己首先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
她顿了顿，指尖在鱼缸壁上轻轻划过，“这种自我感动式的付出，从来都不是对方需要的，反而会给身边的人带来无尽的伤害。”
顾允谦看着她，一时竟有些语塞。他原本以为，经历过生死，顾允希对齐瑞祥多少会有一些特殊的情愫，却没想到她看得如此透彻，如此清醒。
“我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不会因为有人为我‘奋不顾身’就动心。”顾允希转过头，看着顾允谦，眼神里带着一丝无奈，“我更清楚，在那件事里，真正值得感谢的人不是他。苍鹰卧底八年，在虎穴里步步为营，为了获取情报，差点丢了性命；杨斌作为局长为了协调警方行动，几天几夜不合眼；还有那些冲锋在前的警察，他们才是真正付出的人。齐瑞祥的那点‘牺牲’，在他们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她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眼神里终于露出一丝真切的担忧：“我现在只担心小棠姐和孩子。小棠姐刚生完孩子，身体还没恢复，又经历了这些事，不知道能不能撑住。那个孩子才几个月大，就没有了完整的家……”她说着，轻轻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柠檬茶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却没能驱散她心头的忧虑。
顾允谦看着妹妹眼底的牵挂，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知道，顾允希没有被齐瑞祥的“付出”迷惑，她始终保持着清醒的认知，坚守着自己的原则。“你别太担心，杨叔把她们娘俩照顾得很好。”他安慰道，“我已经让人送去了一些补品和孩子的用品，有什么情况，杨叔会跟我们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