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件夹里只有一个视频文件。
点开后，林叙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背景是剑桥的图书馆，他的头发比记忆里长了些，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老师，如果您看到这个视频，说明我可能……”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着，“有些话再不说，怕没机会了。”
顾允希的心跳骤然加速，握着鼠标的手开始发抖。
“我知道您一直把我当学生，” 林叙的声音带着笑意，眼角却泛着红，“可我……” 视频突然卡住，画面变成扭曲的色块，只剩下他断断续续的声音，“…… 很庆幸能遇到您…… 像…… 像迷路时看到的……”
最后的词语被电流声吞没。
顾允希反复拖动进度条，画面却始终停留在那片混乱的色彩里。
窗外的天色渐渐泛白，她盯着屏幕上跳动的雪花点，突然分不清这视频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药物引发的幻觉。
就像她分不清，那些深夜梦回的牵挂，究竟是师生情谊的自然延伸，还是某种被压抑的情愫在作祟。
齐瑞祥敲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顾允希坐在电脑前，眼底布满红血丝，手里紧紧攥着那枚银杏叶项链，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身上，却没能驱散她周身的迷茫。
“该吃早餐了。” 齐瑞祥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顾允希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恍惚：“齐瑞祥，你说…… 梦境会不会是另一种现实？”
齐瑞祥走到她身边，关掉还在闪烁的视频窗口：“不管是梦是真，你都该好好休息。” 他的目光落在她颈间的吊坠上，停顿了片刻，“林叙如果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一定不会安心。”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顾允希紧绷的神经。她深吸一口气，将 U 盘拔出来收好：“你说得对。”
或许她和林叙之间，真的不需要明确的定义。
那些超越师生却未及爱情的瞬间，那些在学术与生活里相互扶持的片段，本身就是一种珍贵的存在。
无论他在哪里，无论她的梦境如何纠缠，她要做的，只是找到他，给他一个结果，也给自己一个交代。
这种决心不带半分暧昧，却比任何情愫都来得坚定。
顾允希站起身，拉开窗帘，阳光汹涌而入，将房间里的阴影驱散得一干二净......
杨小棠坐在宠物医院的柜台后，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键盘，屏幕上的预约记录模糊成一片。
自从拜托张叔查林叙的下落，已经过去整整一周。
这七天里，她总觉得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焦灼，连雪球都似乎感受到了，常常蹲在窗边，对着楼下的街道喵喵叫。
手机震动时，她正在给一只金毛犬梳毛。
沾着狗毛的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半天，才看清是张叔发来的消息：“有结果了，来我这一趟。”
她几乎是立刻就请了假，抓起外套就往外跑。深秋的风卷着落叶打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凉意，可她却丝毫感觉不到。
心里像揣了个不停跳动的鼓，咚咚咚地敲着，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张叔的侦探社藏在一条老巷子里，门口挂着个褪色的招牌，上面写着 “寻物启事” 四个字。
推开门，一股烟草和旧报纸的味道扑面而来。张叔坐在堆满案卷的书桌后，眉头紧锁，看到她进来，只是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查得怎么样了？” 杨小棠坐下，双手紧张地握在一起，指节泛白。
张叔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叠文件，推到她面前。“林叙，男，26 岁，剑桥大学生物学博士。
12 月 17 日晚，在泰晤士河溺水身亡，尸体于 12 月 20 日被发现，经 dNA 比对确认身份。”
杨小棠的手猛地一抖，文件散落一地。她蹲下身去捡，指尖触到纸张的瞬间，却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来。“溺水身亡？” 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怎么 会……”
“当地警方的报告是这么写的。” 张叔点了根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显得有些复杂，“说是晚上在河边散步，失足落水。现场没有打斗痕迹，也没有发现遗书，初步判断是意外。”
杨小棠拿起那份 dNA 比对报告，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子，狠狠砸在她的心上。
她想起齐瑞祥在电话里的声音，想起顾允希泛红的眼眶，想起父亲书房里那本锁着的案卷。这一切，难道真的只是一场意外？
“就这些？” 她不甘心地问，“没有其他线索了吗？比如目击者，或者……”
“没有了。” 张叔打断她，“英国那边的警方已经结案了，说是证据确凿。我托人查了好久，也没找到什么可疑的地方。”
他顿了顿，看着杨小棠苍白的脸，忍不住劝道，“小棠，有些事，或许就该这样结束。你一个小姑娘家，别掺和这些了。”
杨小棠没有说话，只是死死攥着那份报告，指腹都被硌得生疼。
她想起林叙，那个只在影像上见过的年轻人，眉眼清澈，眼神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他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在了异国他乡，像一片落叶，坠入泰晤士河，连一点涟漪都没能激起。
走出侦探社，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巷子里的路灯忽明忽暗，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杨小棠拿出手机，手指在齐瑞祥的号码上悬了很久，最终还是按下了拨号键。
“喂？” 齐瑞祥的声音依旧低沉，背景里似乎有模糊的音乐声。
“齐瑞祥，” 杨小棠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林叙的事，查到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齐瑞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的声音：“怎么样？”
“警方说，是意外溺水身亡，尸体已经确认了。” 杨小棠的声音还是忍不住发颤，“我已经尽力了，你能信我吗？”
齐瑞祥没有立刻回答，杨小棠能听到他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谢谢你，小棠。”
“不客气。” 杨小棠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她站在原地，看着手机屏幕暗下去，心里空落落的。
原来，真的是这样。林叙死了，以一种如此平淡无奇的方式。那些她猜测的阴谋，那些她想象的纠葛，似乎都随着这个结论，烟消云散了。
可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心里有个地方不对劲。就像拼图少了一块，怎么也拼不完整。
她想起父亲常说的一句话：“越是看似完美的意外，背后往往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杨小棠握紧了手里的文件，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晚风掀起她的衣角，带着一丝寒意。她知道，这个结论或许能让齐瑞祥和顾允希暂时安心，可对她来说，这件事似乎还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