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愧？
林晨曦涣散的瞳孔微微收敛，已经模糊的灯光也再次闪烁起来。
“呵，羞愧？”她的声音很沙哑，完全不像她唱歌时那么空灵悦耳，反倒像是三天没喝水的病人，语气中透着一股子深沉的嘲讽。
“怎么，你不服气？”西装女人再次抽出一根香烟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
在夺目的灯光下，红色的烟头显得并不耀眼，但却让西装女人显得愈发深沉。
“不服气？”林晨曦终于转过头，就连西装女人都被她此时的样子吓了一跳。
此时的林晨曦哪里还有舞台上闪耀如星辰的小天后的样子，那红肿的眼睛，两条明显的泪痕，以及那带着怨气的眼神……
让西装女人的身子忍不住向后晃了晃。
“羞愧？不服气？这些话，是你有资格说的吗？！！”林晨曦的语调越来越高，质问声到了后面，已经有几分歇斯底里。
不过她又接着平静下来，但显得她愈发可怕：“红姐，一年前，是你发现了我，说能够帮助我实现我的梦想。
说真的，我真的太开心了，太高兴了，对你也太过于感激和信赖了。没错，是你发现了我，也是你带我出道，让我发专辑，办演唱会，让我过上了一直以来都追求的‘好日子’！
但你也得到了很多吧，所有的专辑，所有的词曲，我没有用过公司一分钱，也没有用过红姐你的一份人情……
我在你眼中，是不是就单纯的是一个赚钱的工具？
我对你是感情的，红姐。因为我从小没有家人，我从小受尽欺负，我没有被人保护的感觉。但是红姐你的出现，真的让我感觉到了姐姐的温暖，所以我知道你在利用我，但我心甘情愿。因为我们在互相帮助着，互相利用着，但我跟你不同，我里面还有一份对姐姐你的感激啊。”
她站起身，从落地窗前一步一步地来到西装女人红姐的身前一米处站定。
因为是在酒店里，她身上只是穿了一件宽松款式的白纱睡衣。
穿在原本的林晨曦身上，会给人一种非常缥缈仙气的感觉，会帮助林晨曦提升几分气质。
但此时的林晨曦穿着这样一件衣服，就像是一只神色凄厉的女鬼。
她直勾勾的盯着红姐，忽然慢慢的咧嘴笑了。
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然后她突然大声吼道：“可是红姐！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难不成从头到尾，真的就没有任何一点点情谊在里面吗？就当真是纯粹的，把我当成一件赚钱的工具吗？
你说我愧疚？
我有什么好愧疚，我为什么要愧疚？是因为成为你们手中的工具而愧疚，还是因为不能再给你们好好赚钱了而愧疚？
还是说，你口中的不服气，只是因为我冲你大声说了几句话，用质疑的目光看看你啊？”
红姐终于知道林晨曦的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大了。
但她没有后悔。
也没有任何愧疚。
因为她就像林晨曦所说的那样，从始至终，她都是将林晨曦当作一件工具来用的。
工具嘛，需要的时候就拿起来用，不需要的时候就放在一旁。
如果是遇到什么紧急情况，需要武器了，那就当作武器，如果脏了，就直接扔掉。
很简单。
林晨曦的生气、暴躁，歇斯底里，并不是因为她自己的名声被毁了，也不是因为被红姐利用了，而是她终于明白——
红姐并没有因为是她，而有任何的改变，或者说有任何特殊的对待。
在红姐眼中，她，林晨曦，和公司的其他艺人都是一样的。
这样的一个心理上的落差，是她不能接受的。
这种情感一般人可能不太会理解。
因为听起来林晨曦就像是一个心理上存在扭曲的心理患者。
但这其实很好明白。
举个简单的例子。
假如一个人，他有极好的天赋，有极好身体条件，有一个想要成功的梦。
而这个人，前面二十年却是一直在被欺负，被埋没。
就在他即将坚持不住的时候，一个人忽然出现，说可以让他实现自己的梦想，让他可以过上再也不用受别人欺负，甚至能站在当年那些欺负他的人的肩膀上的机会。
这个人抓住了这个机会，他也非常顺利的成功了。
那么这个发现他的人，就是他的伯乐，就是他的恩人，就是他的保护伞。
至少对于这个人来说，发现他的人，就是他的保护伞。
对于保护伞，人会本能的放心，甚至会产生一种依赖的情绪。
就像林晨曦对于红姐，红姐…就是林晨曦的保护伞。
自然而然的，产生了依赖之后，这个人就会觉得自己应该是特殊的，自己是被保护伞单独关注的——尽管他知道事实不是这样的，但他却相信这个事实。
这样一个层面的自我心理暗示，是非常可怕的。
因为它会不由自主的让人继续幻想下去，严重的甚至会让人变得神经敏感，乃至对他的这把保护伞，充满一种另类的占有欲。
或许林晨曦还没有到这个程度，然而她已经对红姐有了这样一个微弱的念头——红姐是她的专属。
这个专属，并不是物品，但却是比对专属物品还要强的私有欲。
这样的念头堪称恐怖，一旦出现，就会疯狂蔓延并发展，让人逐渐失去理智。
林晨曦在此之前一直没有表现出来过。
因为她很自信。
她这么优秀，她是公司、是红姐的摇钱树，所以她没有任何慌张，平时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正常的态度和情绪。
但今天这件事的发生对她的打击太大了。
红姐这样直接利用她、并在利用完还要压榨最后一丝价值后直接扔开——于林晨曦而言，这就像是小时候被父母遗弃。
这样的抛弃，对童年有过惨痛经历的林晨曦来说，面对的痛苦是加倍的。
这就像是童年时分，被父母扔在某个陌生人家里，然后他们自己拿了钱走人是一样的。
这就是林晨曦的感觉。
也是最心寒的感受。
因此她的反应也是更加激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