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人赶到城东的时候,郑嫣儿他们又跑了。”元兮快步走进书房,向宋知婳禀报,语气带着一丝挫败。
宋知婳正在整理药材,闻言动作未停,只是眼神冷了几分:“呵,郑嫣儿的反侦查能力,还是如此之强。”
她放下手中的药杵,看向元兮,“现在全城戒备,到处贴着悬赏她的画像,她已成惊弓之鸟,被逼到了绝路。狗急跳墙,她什么都做得出来。通知下去,家里所有人,包括医馆和商队的核心人员,近期务必提高警惕,减少不必要的外出,加强护卫,严防他们狗急跳墙,偷袭报复。”
“是,我这就去安排。”元兮神色凝重地退下。
宋知婳的预感没有错。
此刻躲在另一处更隐蔽、更破败据点里的郑嫣儿,确实已被逼到了悬崖边缘。
看着手下偷偷揭回来的悬赏告示,上面清晰地印着她蒙面时的画像和巨额赏金,她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留下血痕。
“燕楚辞!宋知婳!狗皇帝!你们三方联手,非要置我于死地!好啊,既然我不好过,那谁也别想好过!”
满大街的悬赏告示上只有她的画像,并没有武田木。
这让她更加愤愤不平,同时也意识到,武田木这个蠢货,此刻反而成了可以有限度利用的自由人。
上次安排他去春风楼闹事,结果这家伙水土不服,居然病了。
她后来又数次派出手下,甚至不惜动用埋藏很深的暗线,试图绑架宋知婳的两个孩子,以此作为威胁。
但那两个小崽子身边的防护严密得令人咋舌,那些年纪不大却身手诡异的小护卫反侦查能力极强,几次行动均告失败,还折损了她不少人手。
就在郑嫣儿一筹莫展,怒火攻心之时,武田木却在一旁洋洋自得:“看来还是本皇子厉害,那些蠢货根本认不出我!整天躲在这老鼠洞里,闷也闷死了!”
郑嫣儿看着他这副样子,一个恶毒的计划瞬间成型。
她压下心中的厌恶,对武田木说道:“皇子殿下既然闷了,何不出去走走?虽然抓不到那两个小的,但宋知婳身边,不是还有一个跟她情同姐妹的贴身丫鬟吗?叫宋夕阳的。”
武田木眼睛一亮:“哦?那个小丫头?抓她有什么用?”
“用处大了。”郑嫣儿阴冷一笑,“她是宋知婳的心腹,动了她,就等于打了宋知婳的脸!而且一个小丫鬟,防卫定然松懈。皇子殿下若能把她抓来,好好教训一番,不仅能出口恶气,还能让宋知婳痛不欲生!岂不快哉?”
武田木本就色欲熏心,又被郑嫣儿煽动,立刻觉得这主意妙极了:“好!就这么办!本皇子这就带人去把她抓来!”
*
宋夕阳今日心情不错,医馆里也不忙,她出来采购,顺便想给婳姐姐和大宝小宝买些新鲜的葡萄。
婳姐姐最近有些劳累,吃点葡萄能补气血。
她像往常一样,穿着素净的衣裙,挎着篮子,穿梭在熙攘的集市上。
她警惕性一向不低,但或许是因为连日来紧张的搜捕氛围似乎有所缓和,又或许是想着尽快买完东西回去,她并没有注意到,几个看似普通的路人,眼神已经悄然锁定了她。
在一个相对僻静的街角,一辆看似失控的板车突然朝她撞来,宋夕阳下意识地闪避。
就在这一瞬间,一块浸透了强效迷药的手帕从身后猛地捂住了她的口鼻。
她甚至没来得及看清身后人的模样,只闻到一股刺鼻的甜腻气味,挣扎了几下,便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
冰冷刺骨的感觉将宋夕阳激醒。
她发现自己在一个废弃破败的院子里,双手被粗糙的绳子反绑在身后,浑身湿透,显然是被人用冷水泼醒的。
糟糕!
大意了!
居然中了这种下三滥的迷药!
在医馆学了这么久医术,辨识过那么多药材,竟然……竟然还是着了道!
都怪自己,平时总觉得有婳姐姐他们在,放松了警惕,没有认真练习防范之术……
她充满了自责。
“嘿嘿,小美人,你醒了?”一个带着浓重异域口音、流里流气的声音响起。
宋夕阳抬头,看到一个穿着大庆普通百姓衣服,但眉眼间带着戾气和淫邪的男子走了过来,正是武田木。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身材魁梧、面露猥琐的随从。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宋夕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们是什么人你不必知道。”武田木蹲下身,伸手想去摸宋夕阳的脸,“你只需要知道,今天好好伺候本……伺候老子,让老子快活了,说不定还能留你一条小命。”
看着他逼近的手和那令人作呕的眼神,宋夕阳胃里一阵翻腾,猛地别开脸。
然而,这个动作,这个被陌生男子逼近、充满侵犯意味的场景,像是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尘封在她心底最黑暗、最痛苦的记忆闸门。
雨……好大的雨……冰冷的雨水砸在脸上,和现在一样冷……那是大河村的夜晚,那个名义上的继父,还有他那令人作呕的继哥……他们也是这样逼近……带着酒气和欲望的狞笑……她缩在角落里,无处可逃,像一只待宰的羔羊……雨水声,狞笑声,还有她绝望的哭泣声……
那些被她强行压抑、试图遗忘的噩梦,如潮水般汹涌而至,瞬间将她吞没。
继父扭曲的脸,继哥贪婪的眼神,与眼前这个异国男子的面孔不断重叠、交织。
“不……不要过来……”宋夕阳的眼神开始涣散,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无助的雨夜。
武田木见她这副恐惧的模样,更加兴奋,一把抓住她的衣襟:“装什么清纯!今天就让老子好好疼你!”
衣襟被撕裂的声音,在宋夕阳耳边炸响。
就是这种声音!
就是这种绝望!
那晚,也是这样的声音……然后是冰冷的触感,无边的痛苦和屈辱……但是……但是后来呢?
记忆的碎片疯狂闪烁。
雨更大了……雷声轰鸣……她摸到了墙上……摸到了一把异常沉重的大刀……继父和继哥醉醺醺地倒在床上……眼睛里是疯狂?
是绝望?
还是求生的本能?
她记不清了……只记得手起刀落……温热的、粘稠的液体溅了她满脸满身……雨水都冲刷不干净……一刀……两刀……不知道砍了多少刀……直到那两个禽兽再也动弹不得……
那个雨夜,她不是羔羊……
一股从未有过的、冰冷刺骨的狠戾,如毒蛇般从心底最黑暗的角落骤然窜起,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颤抖。
武田木正准备进一步动作,却突然对上了宋夕阳抬起的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不再有恐惧,不再有慌乱,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和近乎疯狂的杀意。
仿佛从地狱爬回来的修罗。
武田木被这眼神看得心头一寒,动作不由得一顿。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宋夕阳被反绑在身后的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和技巧猛地一挣——这是宋知婳教给她的,用于危急时刻脱困的小技巧,她曾经练习过无数次。
绳子应声松动了一丝!
虽然没能完全挣脱,但已经足够她做出下一个动作!
她一直紧紧攥在手里,醒来时就悄悄从袖袋滑入掌心的——那是一根她平时用来练习针灸,偷偷磨得异常尖锐的银簪!
“啊——!”伴随着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宋夕阳如濒死的野兽般爆发出全部的力量,猛地向前一扑,手中尖锐的银簪毫不犹豫地、狠狠地刺向了武田木最脆弱的脖颈!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
武田木根本没想到这个刚才还在瑟瑟发抖的小丫头会突然暴起反抗,更没想到她手里还藏着凶器!
他只觉得脖颈一阵剧痛,温热的液体喷涌而出!
他惊恐地瞪大眼睛,捂着不断冒血的脖子,想要呼救,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那两个随从也惊呆了,反应过来后怒吼着冲上前。
宋夕阳一击得手,毫不恋战,猛地拔出簪子,带出一溜血花。
她趁着那两个随注意力被武田木吸引的瞬间,凭借着对死亡的恐惧和求生的本能,撞开破旧的窗棂,滚落到院外的杂草丛中,然后头也不回地、拼尽全身力气朝着记忆中有光亮和人声的方向狂奔!
她不能死!
她好不容易才从大河村那个地狱爬出来,好不容易有了姐姐,有了新的生活!
她绝不能再死在这些禽兽手里!
身后传来随从惊慌的呼喊和武田木垂死的挣扎声,但她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跑!
快跑!
回到姐姐身边!
鲜血从她手臂被窗棂划破的伤口渗出,染红了衣袖,但她感觉不到疼痛,只知道拼命地跑,将那个充满罪恶和恐惧的破院子,远远地甩在身后……
而此刻,破院内,武田木已经倒在血泊中,身体抽搐着,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对死亡的恐惧。
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死在一个他根本看不上眼的小丫鬟手里。
郑嫣儿得到消息毫无震惊。
武田木死了……
虽然不是直接死在燕楚辞手里,但……麻烦更大了。
倭国国王绝不会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