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兴勇对着亮子玩味地笑了笑。
颇有深意地说了声：“噢，谢谢你。”
亮子的脸涨得通红。
不好意思开口说话了。
贺红霞很热情：“吃了饭没？到这里吃了走。阿姨让小军给你做几个菜，我家小军的手艺可好了。”
亮子哪敢答应啊，慌忙摇手。
“不了，不了，我还要赶回医院去。”
“啊？你家里有人在住院？那一定要带几个营养菜过去。小军，赶紧去弄。”
“诶，我这就去。”
母命不可违。
董兴勇去厨房之前，戏谑地看了亮子一眼。
如果贺红霞知道救张小军的人，也是平常欺负他的人，会作何感想？
被贺红霞按着在凳子上坐着的亮子，如坐针毡。
“阿姨，别管我，您去忙。”
“没事没事，我一天到晚就是瞎忙，小军他们都不让我做什么事。”
虽说用餐的高峰已过，但这会儿店里面的客人还是挺多的。
亮子怕被贺红霞问出些什么来，主动去找事情做。
“阿姨，我瞧你们店里挺忙的，我去帮忙吧。”
“不用不用……”
没等贺红霞说完，亮子就站起身去收拾碗筷，送进厨房。
然后，又替服务员传菜。
做得有模有样的。
贺红霞怎么劝他，都不听。
觉得这孩子实在太客气了。
于是，让董兴勇再给多加几个菜。
她自个儿去拣了些水果，装进一个篮子里。
并且在篮子中放了个红包，里面塞了五千块钱。
她觉得，救了自己儿子命的人，一定是个好人。
况且，那天天气冷得很，能跳下水去救人，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对于好人，她是一定要感恩的。
贺红霞做这些，亮子并不知道。
他像个陀螺似的，不停地找事情做。
张雪带着桐桐跟在他后面进进出出。
亮子觉得这小女孩也太碍手碍脚了。
“小妹妹，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
张雪不回答。
背着手站在亮子面前。
一副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样子。
亮子看她的面庞和张小军有几分相似。
猜想这应该是张小军的妹妹。
心虚的一批。
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难道，她认出自己曾欺负过张小军？
吓得心蹦蹦跳。
就怕她跑去告诉贺红霞。
嗯，得加快勤快的步伐。
准备去厨房洗碗。
转身之际。
张雪指着亮子跟桐桐说：“他这么勤快，真相只有一个……”
“小妹妹，我……”
亮子转过身来，很想去捂住她的嘴。
当然，他不敢这么做。
张雪的表情深沉：“……他家吃饭的人多。”
亮子：“……”
头顶一群乌鸦飞过。
她的脑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
董兴勇给亮子准备了十二道菜。
每盒的菜量都很足。
连着米饭一起，整齐地放进外卖箱中。
张雪牵着桐桐若有所思的在边上看。
忽然，她跑到吧台那儿。
不知跟瑞林说了什么。
瑞林转身拿了两瓶可乐给她。
张雪抱着可乐跑过来。
把它们塞进箱子里。
“二哥，这算我自己的钱，我也要替你感谢人家。”
“难得！你这么小气的人，终于良心发现为二哥大方了一回。”
“感动不？”
“感动你个头！这些天你从我这讹了多少钱走？”
张雪翻了个白眼：“那叫劳务费。”
把桐桐拉过来，一手点着外卖箱，很是得意。
“看见没？姐推理得没错吧，他家吃饭的人多。”
“嗯嗯嗯。”
小豆丁疯狂点头，表示很佩服。
亮子：“……”
外卖箱放到电瓶车上后，贺红霞把水果篮递给他。
“小伙子，这个水果要记得吃哦！”
“谢谢阿姨。”
亮子不疑有他，涨红着脸接过去。
逃也似的骑车走了。
病房里。
盛晓源他们吃着香喷喷的热饭热菜。
一个个热泪盈眶。
“张小军他真是个好人。”
“他们一家都是好人。”
“我们以前太对不起他了。”
“等我这腿好了后，得给人家登门道歉去！”
再一次忘了腿是被谁打折的。
亮子吃完饭，准备把水果拿出来洗了分给大家吃。
拿开面上的几个苹果。
露出一个鼓鼓的大红包。
他怔了一下。
拿起来看。
红包上面写了字：谢谢你救了小军。
“这是什么？”
大猛从他手中把红包抢过去。
打开看，也怔住了。
“是钱！”
“数数有多少？”
另外几人端着碗凑过来看。
大猛还真的数了起来。
“足足有五千呐。”
“这么多？亮子，这谁给的？张小军吗？”
亮子从大猛手中把红包抢过去，表情很严肃。
“是张小军妈妈给的。但这钱我不能要，得还给他们。”
“可是，你确实是救了张小军啊，这钱怎么就不能拿呢？”
大猛挺不理解的。
另有两人附和。
“打架归打架，救人归救人，这是两码事。”
“……”
亮子皱着眉，陷入深思当中。
小春突然想起一件事。
“诶，亮子，我记得你当时说捞起张小军时，他已经没气了呀？！”
祥子朝他头上就是一巴掌。
“呸呸呸！你就盼人家没了是吧？”
“不是，我就这么随口一问。真要盼谁没了，那肯定得是李峰。”
小春捂着脑袋，还有些委屈。
盛晓源咽下一口肉，很老到地说：“一时闭过气，后来又缓过来，是常有的事。”
筷子伸向最后一块红烧肉。
却与刚子狭路相逢。
两人的筷子都夹住了这块肉。
刚子没把筷子挪开，低声提醒。
“老大，亮子在等你给出宝贵意见。”
“哦？是吗？”
盛晓源遗憾地把筷子转道，伸向旁边碗里的肉片。
这菜烧得太好吃了，他舍不得停下筷子。
但又不能只顾着吃，而不跟手下谈话，实在有损老大形象。
只能便宜刚子那货了。
“亮子，要我说呢，这钱确实是不应该拿。人家又是借钱，又是送饭菜的。以德报怨，咱上哪找这么好的人去？得人家的钱，心亏呐。”
“不对吧，老大，你以前抢张小军那么多回钱，也没有心亏过一回呀！”
这会儿，小春不理解了。
盛晓源被怼了一脸。
瞪着他，半天吐出几个字。
“我现在良心发现了。”
“……哦。”
亮子清了清嗓子。
“老大说得对，等会儿我去还外卖箱，就把钱还给张小军。顺便问问他，餐厅还要人做事不？”
“他那餐厅的生意相当火爆。我问过服务员了，头一个月他们就拿了四千多的薪水，这个月只会更多……”
菜碗空了，盛晓源终于舍得搁下手中的筷子。
“餐厅要不要找人做事，你问张小军有个屁用，得问老板。”
“你们不知道吧，‘壹起’网红餐厅就是张小军和他表哥开的。我仔细问过了，他出的钱实际上是最多的。”
亮子微眯着眼，一脸的神秘表情。
“他们还打算开一家酒店，目前用这个餐厅在培养人手。”
“以后，这个餐厅的员工很有可能成为酒店的部门负责人。”
“我想趁现在应聘到餐厅去做事，以后说不准也能在酒店谋到一个好职位。”
亮子两眼放光，越说越带劲。
其余的人全听呆了。
祥子的嘴张得老大：“亮子，你去送张欠条，顺便还当了回卧底？”
亮子挠了挠头：“我就是觉得混黑道太没‘钱’途了，不如找份正经事做。现在每个月能有四千多块钱，我就很满足了。”
小春和大猛与他想的一样：“那你去问问呗，顺便帮我们也问下。”
祥子不甘示弱：“别忘了还有我。”
其余的人虽心生向往，但碍于盛晓源的面子，没吭声。
此时的盛晓源表示非常尴尬。
大家都去做正经事了，那谁来跟自己混黑道呢？
不过，小混混确实没“钱途”。
一阵静默过后，他抬头看向大家，沉痛反省。
“张小军能忍到现在才打我们……他脾气已经很不错了。”
最后，目光移向亮子，吐字生涩。
“帮我也问问吧。”
唉！
该改行了！！！
夜里十一多点。
‘壹起’餐厅里，仍然座无虚席。
亮子感慨着这里的生意真好。
心中更加坚定了来这里做事的想法。
晚风卷着食物的香味吹来。
他身上起了些凉意。
站在门口做了几个深呼吸。
终于鼓足勇气，推门走了进去。
晚上吃烧烤的客人多。
这块有专门的师傅负责。
董兴勇倒是空了下来。
在吧台里闲闲地坐着。
他没接亮子递过来的红包。
“既然是我妈送出去的，我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可是……”
亮子犯难了。
张小军不接钱，自己就不好问餐厅是否招人的事情。
他的手就这么伸着，没缩回去。
董兴勇微微挑了挑眉。
“你……是还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吗？”
“……我……这餐厅还招人么？”
“不招了，已经满了。”
亮子眼中的光慢慢弱下去。
他不甘心，又问了一句。
“那……会不会有人家中有事，不想做的呢？”
“暂时还没有听谁说过。”
“……哦。”
亮子很失望。
把红包轻轻搁在吧台上。
“那……我走了。”
他站起身，准备离去。
这时，董兴勇突然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以前和他们一起打我，为什么又会想到救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