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嗓子也哑了吗？真是……太可恨了……”看着妖姬眼中祈求的眼神，鬼面男子叹息了一声。
听到鬼面男子的话，妖姬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希望，那是一丝对生命渴求的希望。
她知道，她一直知道，主上是巫妖，是暗巫的主宰，是圣域乃至整个天下人人闻之色变的巫妖，主上一定会来救她的！一定会来的！
妖姬眼中饱含泪水，挣扎着从那两名黑衣人手中挣脱出来，失去搀扶的她重重地跌在了满是泥土的地上，然而她却像不知疼痛似的抬起头来，朝着巫妖一步一步艰难地爬去。
一步，两步……
眼看就要爬到巫妖身边了，然而，巫妖接下来的话却将她一瞬间打入了冰窟窿里。
“不止可恨……也太可惜了……”巫妖在妖姬面前蹲了下来，伸手抬起了妖姬的下巴。
“啧啧啧——”他微微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些悠远的阴森：“就这么死了，真是可惜了这副令男人垂涎三尺的容貌，也可惜了本座这么些年的悉心栽培了……”
妖姬的身子猛地一抖，双眼不敢相信地看着巫妖，使劲摇了摇头。
“怎么？不想死？”巫妖猛地松开了嵌着妖姬下巴的手，妖姬的身子失去了支撑，再一次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她抬起头来，嘴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拼命摇着头，脸上泪如雨下。
“本座身边，从来不养废人……”巫妖站起身来，声音冰凉阴森，一如他脸上戴着的那张令人恐怖的鬼面。
“……本座可以看在多年的情分上，给你一个痛快，免得你这幅模样活在世上，生不如死……”
妖姬摇头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眼底是一片绝望的空白，心底更是一片悲凉。
主上放弃了她，主上竟然放弃了她。
枉她这么些年为主上出生入死，为了他，她拒绝了巫妖那么多出色的巫妖族族人的追求；为了他，她不惜跟家人决裂与圣巫族为敌；为了他，她坏事做绝，天理难容……
而如今，她失去了利用价值，他甚至连一个活命的机会都不给她，连救都懒得去救……
“本座要问你话，你听仔细了，若是本座说的对，你就点点头，若是说的不对，你就摇摇头，明白了吗？”巫妖再一次在妖姬面前蹲了下来，他抬起手来，带着一丝怜悯的施舍，伸手摸了摸妖姬的那半边完好无损的脸颊。
妖姬的眼神冰凉，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
巫妖不以为然地“呵呵”地笑了笑，声音沉闷，听得人毛骨悚然。
“妖姬啊，你也别恨本座，本座答应你，一定会给你报仇，让伤害你的那些人都不得好死……”巫妖咬牙切齿地说道，“那么现在，你可以告诉本座了，害你的人，是谁？”
妖姬眼神一闪，心中百般思量闪过。
害她的人，是谁？
既然有人给她报仇，那自然是……
给她陪葬的人，越多越好了……
妖姬抬起头来，将方才眼底的那一抹冰凉隐去，换上了一副感激的面孔，重重地点了点头。
巫妖再次“呵呵”笑了笑，将妖姬脸上的一绺粘着血迹的头发拂到了耳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是圣巫族吗？”
妖姬看了一眼巫妖面具上的那双望不到底的眼洞，先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哦？还有其他人？”巫妖疑惑地皱了皱眉头，想了片刻之后，他又问：“……是那个假扮苏倾城的蝶衣？”
妖姬的脸上划过一丝狠意，重重点了点头之后，还是摇了摇头。
“还有其他人？本座再想想！”巫妖站起来踱了两步，在踱到第三步的时候他忽然站住了脚：“难道是……夜幽宸？”
妖姬脸上再次划过一丝狠意，第三次点了点头，这一次，她没有再摇头。
既然她活不了了，那就让所有的人陪着她下地狱吧！
“……冥王的话，或许就麻烦些了……他身边有祁柏那个老家伙……”巫妖自言自语地思忖道。
“呜……呜呜……”妖姬伏在地上努力抬起头来将巫妖吸引了过来，她用被挑断了手筋的手，艰难地在土地上划拉了一个潦草的字。
“苏？”巫妖想了想，“你的意思是，用苏家的那个丫头对付冥王？”
妖姬“啊啊”地点了点头。
巫妖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呵呵”一笑，然后再次在妖姬的身边蹲下身来：“果然不愧是本座的得力干将，也只有你才能想到用苏倾城对付那夜幽宸了。”
他伸出手去，手掌在妖姬的背部轻轻游走着，缓缓地朝着妖姬的脖颈处移去。
“据本座得来的消息，夜幽宸已经过了护城河，他的车上还形影不离地跟着苏倾城主仆，这个夜幽宸，怕是还不知道那个苏倾城是蝶衣假扮的了吧？”
巫妖轻飘飘地说道，“这个夜幽宸，倒是个痴情的种子……不过，苏倾城被圣巫族的人带走，十有八九是活不成了，若是本座能利用苏倾城这个弱点对付那夜幽宸，呵呵……”
巫妖一边缓缓地说着话，一边轻轻地抚摸着妖姬的脊背，终于，他的大掌已经游移到了妖姬的脖颈上，再往上，就是头顶的百会穴了，练武的人都知道，那个地方，是人的死穴。
妖姬脸色惨白，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忽然颤抖着身子从巫妖的大掌之下挣扎了出来，然后抬起头来仰望着天空。
天空上方布满了乌云，即将成为满月的那一轮银盘发出它最后一丝光亮，随即被铺天盖地的乌云覆盖，彻底隐去了踪迹。
妖姬凭着那一瞬间出现的月亮分辨出了方向，她爬着调转了一下身子，然后“呜呜”地对着巫妖喊了两声，声音嘶哑而恳切。
喊完之后，她对着那个分辨出来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头，磕得头破血流，血迹混合着泥土，犹如地狱里的厉鬼一般。
磕完头之后，她抬起头来对着巫妖，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你放心地去吧……”巫妖一声重重的叹息，终于带上了一丝感情，“本座答应你，会好生待你的父母兄弟……绝不食言！”
妖姬睁开眼睛，正好望进巫妖那双鬼面面具的孔洞后面，一阵风吹过，天上忽然落了雨，她猛然间看到了那张面具孔洞后面那一闪而过的一抹晶莹。
是她看花了眼吧，怎么可能是泪水，分明就是……雨水……
妖姬怔怔地看着巫妖，看着那只大手缓缓抬起，轻轻按在了自己的头顶上方。
片刻之后，她的头缓缓地垂了下来，嘴角却是带着笑的。
主上就是主上，说了给她个痛快，果然，她意思疼痛都没有感到。
对不起了，阿爹，阿娘，还有阿弟……
她想抬头再看一眼刚才磕头的方向，那个方向是东方。
东方茫茫的海上有一座山，那是传说中的仙山，住着她们圣巫一族。
圣巫族祖训，世世代代不许下山，不许踏足中原。
她违背了祖训，背叛了族人，她再也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
妖姬已经彻底没有了声息，一瞬间，万籁俱寂，除了“哗哗”雨声。
“来人……”巫妖缓缓站起身来，声音依旧阴森，却多了一丝沉重。
“主上——”
“传本座的命令，火化之后，速让人带回圣巫族，厚葬！”巫妖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里又多了一丝叹息。
“主上……是……现在吗？”身边的侍从没有动作，而是抬起头来疑惑地看了看天空。
虽然他们圣巫族素来是人死之后立即火化，这样才能得神明庇佑，下世能得好的转生。
只是这场雨，颇有越下越大的趋势，这个时候火化，不太好办吧。
“听不懂吗？本座是说立刻！”巫妖冷喝了一声，周身溢出彻骨的寒凉，然后猛然出手，伸手钳住了那名侍从的脖子。
那名侍从求饶都没来得及求，就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是！——”立刻有两人战战兢兢地走上前来，小心地抬起了妖姬的尸身走了下去。
“传本座命令……月圆之夜，先杀苏倾城，再杀夜幽宸！……本座还要他圣妖，永远都回不去圣域！要让他亲眼看着本座是如何让圣域屹立于这天下间，又如何一步一步毁了这天下的，哈哈哈哈——”
巫妖的笑声越来越大，伴着越下越大的“哗哗”雨声，在阴森恐怖的竹林中久久回荡……
……
苏倾城是被破庙外早起觅食的鸟叫声叫醒的。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
什么时辰了？
她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然后伸手使劲拍了拍脑袋，自己怎么会睡得这么沉？
一低头，她看见了盖在自己身上的那一方锦被，她眼神不差，这个被子，是昨晚齐右给那个假老头子盖的。
她掀开被子，回头朝花谢昨晚歇息的地方看了一眼，那个地方已经空无一人，再回头看一眼自己的行李，还好，竹篮子还在。
苏倾城理了理头发，从地上站起身来，又低头整了整自己睡皱了的衣裳，这才挎起篮子打算出门。
可是还没等走出门去，她就迎面撞上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