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青儿拉住了同伴的袖子，然后指了指地上的土坑：“梨花酿埋藏的确切地点只有小姐和素锦姑姑知道，你看，这个坑这么小，若是贼人来挖，怎么可能找这么准？”
“你的意思是……这是小姐自己挖的？”苗儿恍然大悟。
“差不多，府里出了这么些事，小姐心情郁闷，想饮些酒也是情理之中的。”青儿倒是很会为苏倾城找托词，她四处看了一眼，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扯了扯苗儿的袖子：“走吧，许是小姐回房了，她之前不是已经吩咐了不许咱们进屋打扰吗？”
“可是小姐身上还有伤啊……”苗儿嘀嘀咕咕，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青儿一边拉着苗儿往回走，一边安慰道：“算算时间，素锦姑姑差不多也该回来了，咱们就守好了门，等素锦姑姑回来之后再做打算吧……”
两名丫鬟一边小声嘀咕，一边挑着灯笼远去了，苏倾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腰间的大手，抬起手来狠狠地拍了一巴掌，然后轻笑道：“都看到了？是自己人，还不放手？”
夜幽宸微微愕然，仿佛像被烫到了似的猛然松开了揽着苏倾城的胳膊。
站在屋脊上头的苏倾城被突然消失的支撑力晃了一下，差点从屋脊上跌下去——幸好她眼疾手快地一把抱住了夜幽宸的一只胳膊。
“蓝——子——归！”苏倾城站稳了身子，咬牙切齿地冲着夜幽宸低吼，“你说话做事，都不带提前通知一声的吗！”
“抱歉。”夜幽宸看了一眼苏倾城紧紧拥住自己胳膊的手，很是受用地扯着嘴角笑了笑，他看了一眼脚下，掀起衣摆坐了下来，然后轻轻拍开了手里酒坛子上的封口。
“我是主你是客，我先来！”苏倾城也学着夜幽宸的样子席地而坐，伸手从夜幽宸手里夺过酒坛，先是深深嗅了嗅酒香，然后对着坛口满饮了一大口，发出一声满意的喟叹：“好酒哇好酒！我爹说这酒得留着我出嫁的时候待客，不许我贪嘴，我得有好几日没捞着喝了！”
将手里的坛子往夜幽宸手里一放，苏倾城做了个“请”的手势：“馋坏了吧，给！——”
夜幽宸手里托着酒坛，看了一眼方才苏倾城饮酒的坛口位置，夜色太暗，他只能借着月光的反射看到一丝氤氲的水渍，至于唇印……
自然是不可能看得到的。
对于自己又莫名其妙地想到唇印这件事，夜幽宸自嘲地笑了笑，他低声道了一声谢，然后举起坛子，在远离那一处氤氲水渍的地方，轻轻地小抿了一口酒。
他并非是第一次饮这梨花酿，可是这一次，却跟上一次在苏倾城闺房中偷偷摸摸品酒的感觉截然不同。
“该我了……”不待夜幽宸继续第二口，苏倾城便从他手里夺过了坛子，很不淑女地喝了一大口之后，她将坛子又送回了夜幽宸口中，自己却因了那一大口的酒而被呛得剧烈咳嗽了起来。
“咳咳！——蓝子归，”她一边轻拍着胸口，一边对着夜幽宸笑道：“我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会跟你一起坐在屋顶上对着月亮喝酒。”
“彼此，彼此。”夜幽宸回头看了苏倾城一眼，轻笑了两声，从梓州清心庵到翼城，从尼姑庵到客栈，再到京城的相府，仔细想来，他跟身边这个人的缘分，果真是千回百转……
“你这个人啊，秘密太多，这样不好的！”再次抢过酒坛子，苏倾城对夜幽宸嚷道，夜幽宸若有所思的模样她不是很喜欢，总觉得这人在算计着什么。
“嗯。”夜幽宸淡淡地嗯了一声，虽然口中不语，该喝的酒却没有间断。
他跟苏倾城二人你一口我一口，就着月光饮着酒，坛子里的酒逐渐少了下去。
“……你受伤了……别喝了吧。”夜幽宸纠结许久，终于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区区小伤，不足挂齿。”苏倾城豪气地摆了摆手，哈哈笑了两声之后，她眼前忽然一亮。
将坛子往夜幽宸手里一放，她小心地扶着屋檐站了起来。
“干这么坐着喝酒又有什么意思？我给你做首诗助兴吧！”苏倾城豪气万千地说道。
她的步子虽然不太稳了，可是脑子却清醒得很，使劲拍了拍脑袋，也不待夜幽宸答话，她张口就来了几句诗：“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念完这几句诗之后，她笑嘻嘻地回过头，“怎么样？我厉害吧？”
月光下，少女双颊微红，模样娇憨，映着花儿一般的笑和软糯的声音，就像是……
想跟主人讨肉骨头吃的小奶狗。
至少，在夜幽宸眼里看来，现在的苏倾城就是这副模样。
但是正等着夸奖的苏倾城自然想不到自己竟然被眼前这人当成了小奶狗，她依然笑嘻嘻地歪着头等着夸奖，还不依不饶地扯了扯夜幽宸的袖子：“你夸我啊！”
夜幽宸笑了笑，眼底晦暗，神色莫名：“这首诗的意境悲壮，没有身临其境的人是做不出这样的诗句来的，苏大小姐也去过沙场吗？”
“……”对上夜幽宸好看却探究的眼神，苏倾城想了想，知道是自己偷来的这首诗中的意境引起身边这个人精的怀疑了，她诚实地摇摇头：“没去过，不过……我听戚莹姐姐跟我讲过。”
“原来如此……”夜幽宸眼中的探究逐渐退去，“仅仅听人描述，便能做出如此诗句，苏小姐好文采！”
他毫不吝啬地夸奖道，脑海中闪过无数片段，都是很多年前他驰骋沙场的片段，好一个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啊！他忽然有些想念战场上厮杀的那种乐趣了呢。
“战场杀戮太多，不好，不好！”像是看透了夜幽宸的心思一般，苏倾城摆了摆手，又拍了两下脑袋：“让我再想想……有了！”
她摇摇晃晃地坐了下来，从夜幽宸手里夺过坛子，喝了一口酒之后又双手捧着递了出去，右肩的伤口隐隐作痛，她龇牙咧嘴地笑了笑：“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送别诗？不错，只是，这阳关……又是什么地方？”夜幽宸皱了皱眉头问道，他已经隐隐约约嗅到了空气中的一丝血迹，这个味道，还有心底隐隐烦躁的感觉，他很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