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林末微微皱眉，直起弯下的身子。
“不知老师需要弟子做些什么？以弟子低微的实力，真能帮上您的忙？”
此时他依旧一袭黑色的斗篷卫衣，高高的衣领将下颔遮蔽，但宽松的斗篷依旧遮掩不住魁梧的体型，接近两米五的身高，犹如一个小巨人，与面前不过一米六几，身材娇小的尹旭娜相比。
犹如美女与野兽对立。
显出一股强烈的反差。
尹旭娜白嫩的脸上依旧带着笑意，看了眼林末，摇摇头。
“你不用如此看轻自己，虽然你是杂血海人，但血脉很特殊，质量很高，不知是不是返祖或者变异的原因，明明数量不多，但依旧能支持水元一道修行，
这样的血脉很是珍贵，比起那些个天才，单论研究价值，不知高上了多少。
要是你都帮不上我忙，这海渊中，岂不是无一人可助我了？”
林末双目凝视着对方，尹旭娜粉色的长发披在肩头，额间的刘海微卷，一双眼睛极大，嘴角微勾，看上去天真而烂漫，全然不像高手大老的做派。
和以往接触时一般无二。
他白皙如凝脂的脸上缓缓露出礼貌，恭敬的微笑，点点头。
“不知老师这次需要弟子做些什么？”
“再来些血液吧，恩，这次我需要些精血。”尹旭娜开口说道。
林末沉默。
两息过后，缓缓点头。
如之前一样，取出专门的容器，取出一些血液，精血，封瓶后递上。
“对了老师，我提前结业之事，不知如今情况怎样？”他小声问道。
“我已经申请了，暂时不知道结果如何。”尹旭娜接过容器，打开闻了闻，露出沉醉的表情，随口说道。
言罢便转身迈开脚步，脚尖轻点，转眼便化作蓝色微光，消失不见。
滴答滴答。
不远处，水滴计时器发出富有节奏的声响。
林末微微站直身子，心情倒好上了些。
他虽然对尹旭娜一直索要他的血液有些不适，但却也能理解。
这世间除了亲生父母外，任何关系其实剥开表层外衣，都是纯粹的利益关系。
而关系存在的前提，便是你有价值，你能满足他人的一定需要。
只有在这样利益交换的前提下，互相磨合，才会衍生进一步的感情需要。
在他看来，一些微不足道的血液能换取尹旭娜的支持，依旧合法离开海渊的手段，并不算亏本。
要是可以，他可不愿跟着什么赤鲧混，伟光正的大路不走，去捞偏门，那不是傻吗？
摇摇头，林末转身离去，等待消息的同时，继续神煅法纹，转化源力。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学宫之中考评交流的氛围也越来越热烈，原本只是局限于高年生，中年生。
慢慢的，竟然波及到了一年生。
林末没有参与其中，为了避免被打扰，想了想，在黑山岛寻了块空地，修筑了间空屋居住。
法纹神煅上，进步可谓神速，甚至于比预想的还要快上不少。
只是尹旭娜导师求取血液的频率变得越来越高，之后一连要了三次，甚至于除了血液，精血外，还要了林末的皮肤，头发，指甲，等等。
同时添加了不少奇怪的条件。
诸如空腹一日后的血液，泡水三日后的指甲等等。
“总的来说还能接受，离教令公布期也就这几天了。”
林末默默计算着时间。
他自从知晓提前结业这趟子事后，便专门查阅过相关资料。
在百离学宫历史上，的确有这项条令，专门针对天才设立。
只要弟子实力够强，老师靠谱些，一切符合规定，很容易批准。
只是申请公示期是每月月中，还有十几日罢了。
他实力不缺，早已得到证明，尹旭娜也是一方大老，实力地位于学宫中可排前几，一切自然是已成定局。
不过十几日的时间，这点耐心，林末是有的。
为此，他心中一定，继续潜修。
*
*
黑山岛洞窟后的密室。
通体由蓝紫水晶修筑的密室，珠状的莹石散发着柔和的光辉，在紫水晶反射下，变得澹紫，将尹旭娜身上镀了层朦胧的光辉。
她披肩的长发束起，以金丝海带束成辫子状，露出姣好的脸蛋。
“竟然真的成了？这精血活力也太强了……”
眼前水晶器皿中，一滴暗红色的血液如宝石般瑰丽，与最开始相比，只是颜色稍显透明。
她其实没想到能一次就成，毕竟已经失败过很多次了。
毕竟不同种族之前杂交繁衍困难，但至少有繁衍法则存在，困难可以解决。
一旦离体后，不同血液交融便会有自发存在的排异反应，更别提普通血液，一旦暴露于外界，便会很快丧失活力。
这也是尹旭娜实验时并没有首先考虑加入血脉载体的原因。
没想到……
“这血脉，单论活性，甚至比得上，不……可以说远远超过了我。只是还是有些不解之处。”
尹旭娜目露沉思，紫水晶墙壁上的她，玉葱般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光滑的下巴。
正常的血液是可以通过种种手段进行解析的，然后以此追朔血脉来源。
当然，这一项技术其实意义不大……
毕竟海渊之内，海族各族繁衍，血脉交融，正常海人身上，谁没有种种血脉？
即使是纯血的水龙一族，血脉上全名也只是水龙血脉纯显性，依旧包含其他种族血脉，只是很少。
可现在……
她那弟子的血液，无论以手段解析，进行朔源，竟然都完全无法找到源头……
连主要源头都无法找到……
“真是有趣，真是美妙……”
尹旭娜美眸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自言自语道。
她现在越来越喜欢自家这个弟子了。
其身上的各个地方，似乎都散发着神秘的气息，吸引着她探寻，去研究。
尹旭娜有种预感，若是能真正将林末身上的秘密弄清，她或许会得到难以想象的好处！
“美妙的研究，长久的陪伴，这个弟子真是好呀！我现在当真有些感谢你了，莲海。”
尹旭娜露出开心的笑容，眼睛弯成月牙，白皙的脸颊出现可爱的酒窝，轻声笑道。
随后似乎想到什么，再次咯咯笑了笑，这才继续研究起手中的实验。
*
*
黑山岛，石厅内。
林末再次以将盛有自身血液的器皿递给尹旭娜。
只是看见其接过器皿，随后再次准备消失后，他微微上前半步。
“老师，不知您还有什么吩咐，这段时间弟子无事，可以充分配合。”
“嗯？”尹旭娜有些诧异，可转瞬笑了笑，摆摆手，
“暂时不用，你好好修行就好，要是需要什么资源，拿着我的牌子去领便是。”
说罢便又准备离开。
林末想了想越来越紧迫的公示期限，再次上前半步。
看着有些不爽皱眉的尹旭娜，躬身行礼：
“敢问老师，不知我提前结业的申请结果如何了？是否需要弟子提供相关证明……”他斟酌了语句，轻声道。
“申请结果啊，忘了给你说，申请失败了，我的弟子啊，你离标准还差了一丢丢，你老师我也没办法，下次吧，下次我再帮你申请下。”
尹旭娜用轻声叹息，摇摇头，遗憾道。
“申请失败，不够标准……”林末脸上的恭敬之色散去不少，眉头微蹙，“老师，敢问这具体标准，到底指的是什么？”
他根本不信尹旭娜的言辞，以他表现的接近海使的实力，要是这都不够，这什么百离学宫能有几个人能毕业？
真当他傻不成！
“嗯？你什么意思？难不成觉得我在骗你？”尹旭娜脸上笑容慢慢消失，面色一冷。
她其实根本就没有给林末申请什么提前结业，如此好用的徒弟，她怎么舍得放手！
当然，她也没有说谎。
林末确实离结业标准还差了一丢丢，不过这标准不是学宫标准，而是她尹旭娜的标准而已。
“标准不够就是标准不够，你既然是我的弟子，我便要为你负责，还有，你在我身边修行怎么了？我难道对你不好？资源什么统统给你，还要怎样！
还是说，你想欺师灭祖？”
她说到这，也有些火气了。
在她看来，她给林末的待遇已经够好了，不然一个一年生，能有机会去炎龟岛修行？能有机会服食红蛇果这种宝药？
开什么玩笑！
林末低头俯视着尹旭娜，两人目光相接。
他回想起之前种种，后者对他确实不错。
“老师，弟子提前结业真有要事，还请老师若是可以，帮忙通融通融，能帮弟子一把。”
“标准不够确实标准不够，我也无能为力。”尹旭娜摇摇头，实验刚刚有好的进展，她怎么会放手。
不过语气也缓和了不少，“你要明白，你现在的重心是修炼，其余事，哪有此事重要？实力才是硬道理。”
林末目视着尹旭娜，没有再说话。
要事他没猜错，对方应该根本没有给他提交所谓提前结业申请，一切都是托辞。
至于缘由，很简单，是为了源源不断的得到他的血液，配合其实验。
之前的好言好语，只是为了安他的心罢了。
“弟子明白了，申请一事多谢老师出力，同时也感谢老师长久以往的栽培，弟子先下去了。”
林末平和地说道，与往常并无不同。
“你明白事理就好，老师我不会害你的。”尹旭娜露出好看的笑容，拍了拍林末的肩膀，小声道。
林末同样笑了笑，随后不再停留，转身便走。
“对了，过一段时间，我可能需要在你体内放一些东西，最近你最好不要与他人动手，尽量保证自身良好状态呀。”
走了几步，身后再次传来尹旭娜的声音。
林末停下步子，微笑着转过身点头行礼。
只是回头之时，面色却是瞬间一冷。
他没再回黑山岛上，才修筑不久的房屋居住，而是直接登上快艇，准备回到宿舍。
这一次的船长并非赤鲧之人，而是另一个健谈的龟族海人。
林末上船，便开始引出话题，只是见林末有一搭，没一搭回话后，也识趣地不再出声。
快艇上。
林末背着手站在快艇前端，慢慢驶出码头。
他看着船下水波流转，看着慢慢变小的黑山岛。
黑山岛犹如他初见一般，龟形石碣，其上长满漆黑无叶之树，阴森而诡异。
低下头，他看见湖水中，有大群大群五颜六色的游鱼，争先恐后地追逐着快艇，离开黑山岛码头，一往无前，不曾停留。
林末依旧面无表情。
抬起头时，却看见码头之上，隐隐有一人正在目送自己离去。
他看得见，那是岚莉琪。
自上次水街之后，两人关系融洽了不少，有时后者还会给他送吃食，他也会对其进行些许指点。
他想了想，虽不知其能不能看见，还是挥了挥手。
快艇速度越来越快，在湖泊中，拉出一条白花花的水线。
林末依旧站在快艇前端，一直到黑山岛化作一个黑点，这才转过身，看向远处。
“没想到，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他心中感慨，轻声叹息。
尹旭娜对他好，虽然带有某种目的，但确实是对他好，但两人目的出现明显分歧后，那种好，便是一种负担，便是一座牢笼。
两者势必要分离。
更何况……
林末想起对方最后所言，需要在他身上种下什么东西后，轻轻摇头。
“为什么我只是想与家人，朋友，师兄师兄们一起平静地生活，一起生活在一个没有杀戮，没有仇恨，没有压迫到地方，都会如此艰难。”
这明明是一个十分简单，而且值得大多数人追求的目标，可总是难以实现。
“无论是好与坏，只要是站在顶端之人，思想落下之时，对于底层的我们，那便是负担，是压迫。”
林末想起了一心为自己好的尹旭娜，想起来那千羽界，大周，高高在上的大老们，心情有些沉重。
“敖兄弟，你似乎在迷茫？呵呵，其实这是正常的，我们赤鲧存在的目的，便是追寻光明，实现破晓，解决自身的困惑。”
沉水忽高忽低的声音远远传来。
“所以加入我们吧，我们能给你想要的，你想要的，其实，也是我们想要的，我们是兄弟，理想并不冲突！
来吧，告诉我，你的理想是什么？”
“我的理想？”林末轻声道，目露迷茫。
“理想啊……真要有……”他看着湖中自己的倒影，随后看向天空，
“先去顶端，站在天空顶端，看看吧，那时，应该便不会有压迫，充满着自由，一切……是纯粹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