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天下如粥
但是，没过两天终于有捷报传了回来，而且这一次不再是皇帝的上林卫了，而是大将军府那位新上任的诛寇将军。
一战大溃贼军，斩首数百，缴获无数。
大军很快凯旋而归。
大将军何静也同样亲自出城迎接。
甚至还上书朝廷，希望皇帝的丞相也应该出城迎接，不要寒了将士的心云云。
而大将军府一系上下更是全都昂首挺胸，耀武扬威起来。
“看看，不就是剿匪嘛，这玩意还不是有手就行！”
百姓自然也都争相观看。
但是很快众人就发现不对了。
“这些贼寇怎么这么破破烂烂瘦骨嶙峋的，跟之前那批的贼寇完全不一样啊，那些贼寇虽然狼狈，但一看就有一股煞气，让人看着就害怕。”
“我看这样子不像是贼寇，土匪倒像是城外那些挖草根树皮的流民啊……”
“不会吧，也许就是这一伙的贼寇比较穷！”
就在此时，那些贼寇俘虏中有人突然发疯一样的冲到路边痛哭流涕的大喊道：“冤枉啊，各位乡亲，各位大老爷，小人冤枉啊，小人真不是贼，我就是出来砍柴的，我家里还有父母在堂，求你们放我回去吧……”
他这一喊，其他俘虏也都纷纷跟着大喊。
本来骑在高头大马的那位诛寇将军正洋洋得意，一看这种变故，顿时勃然大怒，“大胆逆贼，本将军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你们居然不知珍惜，反而胡乱喊冤污蔑本将军。
来人，把所有喊冤的都拉出去斩了！”
“救命啊，大人，我真是冤枉的！”
“啊，大人饶命，饶命，小人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现在说不敢，晚了！”
一群士卒如狼似虎的上去，那些喊冤的“俘虏”大惊失色，连忙求饶，可是那些士卒却不理会，手起刀落，顷刻间，数条人命倒毙于众人眼前。
围观百姓看到这一幕，全都吓得脸色惨白，轰的一声，瞬间都逃散一空。
刚刚还万人空巷的大街，瞬间万人没有，只剩下空巷。
本来还喜气洋洋的大将军何静及其党羽，瞬间脸色都难看起来。
而其他人则都表情古怪，到这个时候谁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不过谁也没有当面拆穿。
而何静也没心思再“夸耀武功”，给谁看啊，人都跑光了。
而且连老百姓都看清楚了是怎么回事，其他人谁还看不明白啊，再“夸”下去就成了丢人现眼了。
于是一场凯旋仪式草草收场。
回到大将军府，打发走了所有闲杂人等，只剩下一群心腹，何静也终于压不住怒火了。
“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大伯，这事也不怪我啊……”
那位新上任的诛寇将军知道瞒不住，但却是一脸委屈。
何静一听顿时更加恼怒，“混账，谁是你大伯，叫大将军！”
“是，回禀大将军，这事真怪不得属下，要怪就怪那什么上林卫。”
“嗯？”
饶是何静和一众心腹听到这么奇葩的论调也是一阵愕然。
这位诛寇将军却振振有词的道：“对呀，就是他们太狡猾了，把那些好剿灭的贼寇都剿光了，剩下的都是硬骨头啊。
您没看卫戍司那帮人有多惨吗？”
“你还有脸说，就算是再硬骨头，那也还是一群贼寇，难道我南北两军的精锐还能打不过一群贼寇？”
“也不是完全打不过，要是有坚城可守，再有充足的民夫炮灰挡在前面，我们肯定还是能一战的，但野战的话……恐怕有点悬。”
“什么？”
何静一听这话简直气疯了，“打一群贼寇，你还要据城而守……你，你要气死老夫！”
“大伯，这能怪我吗？
我们南北两军这么多年也没打过野战啊？
再说了，哪来的精兵啊，这一次出城剿匪原来以为就是去捡好处和功劳的，所以被塞进来的全都是一群勋贵，外戚家的亲戚，甚至子嗣，来就是蹭功劳的。
这些人一个个修为倒是不低，可是让他们打仗可能吗？
这些人一听说卫戍司吃了亏，胆子都吓破了，你让他们上战场，只怕还没看见敌人就得往回跑了。
再说了，他们要是真出现了大规模死伤，他们背后的人能善罢甘休吗？”
这位诛寇将军也真觉得自己很委屈，“大伯，这也就是我机灵，这才既没有造成损失，也保住了面子。
再说了，流民怎么了，流民就不能变成了流贼吗？
这不也是防患于未然吗。”
“你……”
何静气的说不出来话，直接给干无语了。想要反驳，没法反驳。想要惩罚，又毕竟是自家子侄，真惩罚了回家也交代不过去。
最后只好一挥手，“滚！”
赶走了这位“诛寇将军”，这才问一众幕僚心腹道：“诸位怎么看？”
众人闻言互相对视了一眼。
一名幕僚道：“大将军不必担忧，这一次皇帝大出风头，丞相一党肯定也会心生警惕，所以大将军只管报功上去就好了。”
何静摆摆手道：“老夫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皇帝的那个赌约，什么战功面子都是小事，但南北两军我何家决不能丢。
这不仅仅是武力，也是利益。
你们别看现在那么多的勋贵，外戚都围绕在我何家左右，似乎唯我何氏马首是瞻，那是因为我何氏还有南北两军这一锅粥，可以让他们在其中分一杯。
一旦我何氏丢掉了南北两军这锅粥，不管是我何氏还是太后他们都会弃之如撇履。”
“其实不光老夫，相国也是一样，只不过他掌控的是另外一锅粥，所以他才能门生故吏遍天下。
只不过老夫比他有自知之明，而他总以为是他自己雄才大略，以为自己可以取谁谁而代之。
其实都不过是捣糨糊而已。
取代什么呀，取代了又能怎么样？
取代了，他就能摆平那些虎视眈眈的藩王。
取代了他就能荡平那天下如牛毛般的贼寇，喂饱天下数之不尽百姓的嘴巴？
取代了他就能够挡得住蛮族？
呵呵……”
众人闻言都有些惊讶，没想到平时看起来胸无大志，浑浑噩噩的大将军，居然有这样一份见解。
到让一些人感觉有点醍醐灌顶。
何静却一声冷笑，然后摆摆手道：“不说这些了，总而言之，这锅粥我何氏不能放手，你们得给老夫想个办法，不然老夫完蛋了，你们也讨不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