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轩那桌膳席上，裴云直愣愣的挺在座上，“呃呃呃”叫个不停。
郭登见状，蹙眉道：“裴云，你想说什么？”
裴云深吸一口气，吞吞吐吐道：“石将军先陛见，卓千总后陛见，反正都要陛见，后见不一定是坏事，哦，会不会后发者先至？不不不，不太妥当，应该是······后来者居上！也不贴切，要不就是······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嘿嘿嘿······石将军，下官读书少，不会用词，还请见谅。”
谁说你不会用词？太特么会整词儿了，都要把劳资拍死在沙滩上了！
娘的，这哪是接风洗尘？明明是在夹枪带棒好不好！
石彪气得呲牙咧嘴，若非郭登在场，且堂堂定襄伯一脸的殷勤之态，石彪恐怕当场就会把十几张桌子悉数掀翻。
“贤侄，莫谈杂事，来，郭伯为你斟酒，陪你连饮三盏。”
郭登亲手把壶斟酒，语气之诚恳，目光之和煦，端的是感人至深，于是，石彪心中所有的不快都随风逝，与郭登一口气连饮三盏。
郭登极少饮酒，喝罢三盏，咳嗽几声，脸色变差，石彪看在眼里，很是过意不去，当即起身，亲手把盏为郭登斟酒。
“定襄伯，末将敬您，您随意。”
石彪举盏一饮而尽，郭登浅尝辄止。
接下来，总镇署几名官员相继举盏敬酒，石彪心情不错，且酒量极大，故而来者不拒，几盏酒下肚，依然是面不改色。
终于可以歇口气，尝尝心仪已久的炙羊肉了，石彪再次起箸，不料陈皋忽然离座来到他的身边。
“石将军，陈某不敢与定襄伯相比，陈某自饮三盏，石将军随意。”不等石彪发话，陈皋连抽三盏。
也不让劳资吃几口菜打打底子再说，真特么会凑热闹！望着陈皋这名总镇署的老人，石彪非常纠结，想着是否该浅饮一口，给陈皋一个面子。
座上的郭登神态间似有分醉意，指着陈皋嘿嘿笑道：“当年武清侯在大同做参将时，常与他彻夜饮酒，多年的老交情。”
如此说来，看在他是叔父故旧的份上，我不宜浅尝，须得连尽三盏才是？
从郭登略显憨厚的笑容中，石彪似乎找到了肯定的答案，没办法，只得连饮三盏。
嘿嘿，这下总该可以吃炙羊肉了吧？
见满座的人都在吃菜，石彪急忙拿起筷子，伸向那盘炙羊肉······
“方将军，下官敬你！”
袁卬不知何时跑了过来，高亢的声音震得石彪耳朵发麻。
你丫的谁呀！
眼见刚夹起的一筷子炙羊肉掉入盘子，石彪恨不得一把将袁卬掀翻在地。
郭登笑眯着眼道：“这是前卫前指挥使袁澈的长孙，名叫袁卬，千户。”
袁澈的长孙？
石彪并非对谁都骄横，至少，离京时，其叔父石亨曾告诫过他：袁卬、裴竑等人是大同军中真正的长者，见了他们最好放低身段，敬他们几分。
“哟，原来是袁老的长孙，生得姿容不凡，颇有袁老年少时的风采！”
石彪嘴上说得极溜，心里却在嘀咕：尼玛，劳资见过袁澈年少时的模样吗？胡编的瞎话劳资自己都不信。
“嘿嘿嘿······下官代爷爷敬石将军！”言毕，袁卬一口气连饮三盏······
这时，在另一桌筵席上，林峰不知那根神经搭错了，忽然自言自语似的道：“卓轩，与阚三娘吵嘴，我好像吃了大亏，不行，还得找她再吵！”
卓轩正埋头吃菜，闻言一怔，差点没被一口菜噎住。
“大哥，游戏结束了啊。”
“不行，你再去约她！”
“今日没空。”
“那就约在明日，还在一品香茶坊见，嘿嘿！”
这都什么新型人类？卓轩差点尿了，本想乘机挤兑林峰几句，忽然瞥见郭登扫了林峰一眼，然后朝自己眨眼，似在示意什么，便小声提醒林峰道：“你快过去给石彪灌酒，这大概······是郭总兵的意思。”
林峰早就恨不得灌翻石彪，听了此话，当即离座，一手把壶，一手拿盏，朝主膳席那边沉沉走去。
石彪刚与袁卬饮尽三盏酒，忽见林峰出现在自己的身边，还黑着一张脸······
“大同左卫指挥使林峰敬石将军！”
石彪想起午前茶坊里的经历，不禁怒从心头起，豁然起身，就想当着定襄伯的面放肆一回，厉声撵走林峰。
卓轩附在裴云耳边低语一番，裴云朗声道：“石将军率一万人马击退两千鞑贼，斩首近百级，战功卓着，而林指挥使早在数月前，便统率千余人马，击溃数千鞑贼，斩首三百级，二位上官站在一起，堪称将遇良才！”
石彪暗暗一震，他对林峰的战绩还是知道的，只因骄横惯了，脑中装不住事关别人的战争数据，所以，潜意识里总把自己视作天下第二的武官，仅次于他叔父武清侯。
今天有人当众摆出了他与林峰的战果，可以做一番比较，石彪遗憾的发现，比较之后，自己的各项指标都落了下风，率更多的人马，击败更少的鞑贼，斩首数量更是比对方差得太远。
进而想到，朝中舆论热炒威远卫一战，景泰帝对他恩赏有加，这并非源于威远卫的战果辉煌到了举世罕见的地步，而似乎有某种复杂的因素掺杂其间。
一念及此，支撑石彪耍横的自信心忽然打了很大的折扣，于是，石彪按捺住怒气，没有当场发作。
林峰盯着石彪，不言不语，仰起脖子就饮尽一盏酒，如较劲似的，石彪跟着一仰脖子······
就这样，你一盏我一盏，等石彪察觉到情形不对时，两人各喝了八盏酒。
“罢了，今日到此为止。”
石彪稀里糊涂的自灌八盏酒，吃了闷亏，郁闷得要死，瞪着林峰离去时的背影，一个劲的咬牙切齿。
偏偏陈皋说起了风凉话：“哎呀，还是大同左卫主官的面子大，石将军与他连饮八盏，羡煞陈某，不过，陈某能与石将军连饮三盏，已经知足喽，可惜，右卫的主官不肯向石将军敬酒，难道怕石将军不给面子？”
在现场近百双眼睛的注视下，“矮石墩”郑骏再也坐不住了，捧盏讪讪起身，嗫嚅道：“郑某敬石将军。”
石彪惊得下巴都差点掉在地上，麻逼的郑骏，想不到你也来灌劳资！